好容易熬完周末最后一节课,他给他爸妈打好招呼,把自己所有的教辅资料摞一起装进鲤鱼乡123里,骑着自行车就要去筒子楼。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碰见了陈萌,言炎就代表邵一乾表达了他对于老朋友最诚挚的欢迎,两人都弃了自行车,十分土豪地叫了辆的,直奔筒子楼而去。
二人到的时候,邵一乾正居高临下地和一个人吵架。他站在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书山上,袖子撸在胳膊肘上,耳朵上夹着一根笔,正不记形象地和一个中年男人来来回回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火热。
气氛兀自剑拔弩张,吵架的刁钻老板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一身土匪气息无处可藏,嚣张得厉害。他吵得脸侧近耳屏处的小血管都显露出来,吵得简直唾沫横飞。
陈萌被他的架势唬了半跳,他用一种几乎虔诚的目光打量着邵一乾,觉得这个人吵起架来的模样十分好看,目光犀利,言辞上得理不饶人,反击迅速。
……就和一簇烟花只有炸开的时候最好看一样。
言炎从自己鲤鱼乡123里掏出一瓶水,然后把鲤鱼乡123放在一边的墙根,十分敏捷地爬上那个书山,特别自觉地拧开瓶盖把水凑到邵一乾嘴边,跟邵一乾同流合污地厉声呵斥道:“就是!”
邵一乾一仰脖子,抽着瓶底往自己嗓子里灌水,灌得稀里哗啦**一大片领子,没几下就把水喝光了。
他一抬手把瓶子扔进身后的瓶子堆里,头也没回地对这声“就是”给予回击:“就是个屁!老王,话不能这么讲,在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别的地头一斤三毛是别人的事,在我这里就是两毛九,别的地三毛你怎么不上别的地?出了我这村儿就没我这店儿,三环以内我打包票你寻不到第二家……”
言炎安静地站在邵一乾的身后,对这个“老王”有些印象,比邵一乾和刘季文加起来都要吝啬,来时总带着自己的秤,每样东西都必称过三遍,最后还要取平均值这才算完事,办事拖泥带水,事儿妈的一逼。邵一乾做他一回生意就要头疼一晚上,是个阎王爷见了都发愁的主儿。
吵来吵去,邵一乾最后怒了,一转身十分利索地跳下来,摆明不乐意尿他这一壶了:“爱卖不卖!慢走不送!”
老王终于松口了:“就两毛九,卖卖卖。”
邵一乾用力踩了踩脚边的一个空瓶子,把那瓶子盖踩得“嘭”一声炸出去老远,瓶子里的气泄了一大半,他回身就没给好脸:“赚你一毛钱我都要折寿好几年。”
陈萌看见他从腰间一个横跨的包里摸出几张纸币,似乎做生意人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地把大拇指和食指凑到嘴边轻“呸”了一下,然后开始点钱,来回点了三遍,手背上的骨节清晰地依次突起,又湮没在皮肉下,动作格外利索。
老王接过钱,骑着小平板走了。
邵一乾的火瞬间没了一半,吹了口气,把自己刘海吹成一片被北风浮过的麦田。他一转脖子,看见了不知何时沾在一侧的陈萌,还有书山上的言炎。
“……下来,跑上面**嘛?有客人来了不知道怎么招待?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吧?”
他气还有一小半,话出口就不大好听,但他却是自然而然地伸出胳膊,是预备把这上蹿下跳的倒霉孩子接下来的。
言炎笑嘻嘻地顺着他胳膊溜到地上,顶风作案地夸他:“你能再吵一遍吗?你吵架的时候可牛逼了。”
邵一乾一挑眉,飞起一脚踹他**上,没好气地骂:“滚蛋!把你萌大侄子带家里,烧热水听到没?”他又侧过身来,正脸面向陈萌,“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就完事儿。”
言炎领了一顿骂,顿觉积攒了一星期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心情十分明媚地带着陈萌上楼,推开邵一乾的房门,说:“再过一会儿他就忙完了,你先坐。”
他跟主人似的招呼陈萌先坐,自己摸进了厨房,惯犯一样开始翻箱倒柜,只搜出了两只土豆和几根已经打蔫的黄瓜,在厨房的煤气灶旁还有半包烟。他顿时一脸菜色——
吸烟什么的,勉强可以理解,但杀鸡用牛刀地用煤气灶点烟,这就有些搞笑了。
邵一乾的房间里是一股十分清寒的味道,似乎是主人时常开窗,有风里带来的凛冽的草木与风雨的气息,**爽而沁人心脾。
这其实都不算房间了,只能勉强算个窝。
陈萌只用眼睛就可以扫视到所有的秘密——
藏在枕头下只露出一个角的照片、被拖曳着横跨整间房子的**线板、用夹子夹成一摞的欠条、被塞在鞋里没洗的袜子……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变态,他喜欢整齐,但如果眼下这片凌乱属于邵一乾,他竟然也没什么可嫌弃的。事实上呆在这里,就已经是他根本不曾妄想过的事情。
没一会儿,楼梯上传来木板“吱呀”的响声,邵一乾拎着一个塑料袋出现在门口,脸上一点愠怒的神色都瞧不见了,只是一言不发地垂着眼皮给自己换了一双拖鞋,回手拍上了门。
“你居然抽烟。”
言炎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手里举着半截冷烟。
“怎么?法律规定我不能抽烟了?”
“不是,下次买不起打火机也别用煤气灶点烟,想想就特别蠢。”
“……妈的。”
陈萌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的感觉,他从来没见过邵一乾这种神色,明明是听不得这些废话的,神色间的不耐很明显,但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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