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它们睡醒的时候呢?有几个人敢冒着身家性命,对一百兽之王这样说:“狮子啊狮子,我可喜欢你了,你能对我笑笑吗?”
言炎觉得自己似乎触了一头怒狮的逆鳞。
邵一乾猛地拔高嗓门,怒火冲天地喊了第二遍:“我说把扫帚棍子给我拿过来!”
欧阳在门外听动静,这一嗓子穿透玻璃,迎风就糊在他脸上,他想也没想急忙冲进去,邵大醉鬼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抄着扫帚招呼上了,不过他看东西都重影,第一下连对象的毛都没沾上,倒把言炎落在这里的一个玻璃奖杯打翻在地。
言炎已经整个儿不会动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立在原地。
欧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邵一乾连着扫帚一伙儿箍住,头使劲儿往门口摆,特别妈妈桑地嚷嚷:“哎哟我的傻孩子,快跑啊!老黄历上说了,你侄今儿惹不起,三十六走为上啊我的爷!”
他一会儿一声“孩儿”,一会儿又一声“爷”,用这种稀里糊涂的辈分把现场搅合得也叫一个乌烟瘴气。
邵一乾这档儿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连着欧阳一起揍,嘴里不清不楚地胡言乱语:“胖子!边儿去!别给我添乱……滚!”
言炎是个缺心眼儿的,他帮着邵一乾撕开胖子,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要打就给我个理由,能叫我心服口服。”
和事佬胖子夹在两人中间,不停地念咒语:“冷静冷静……”
邵一乾弯弯扭扭地站直了,跟个早年死了丈夫晚年又痛失独子的老寡妇似的,一手托着自己后腰,一手将扫帚端得笔直,正对着他的鼻尖:“理由?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一个大老……”
欧阳猛地大声喊了一句:“哨子!”
他用手指了指窗外,压低声音说:“吵吵什么?给孩子留点儿面子成不成啊你个混账东西?”
言炎眼眶都红了,强壮镇定:“我没错。我喜欢一个男人,这不是你打我的理由。”
邵一乾“哈哈”了两声,喊累了似的,脚步虚浮地凑到他跟前,一手抓着他肩膀,一手指着自己鼻尖:“哦,合着这是我的错?”
他说着说着,鼻尖发酸,喉头哽咽,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往下出溜,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膝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说:“你给萌子打个电话,你就问问他,我当初是怎么跟他说的……我说萌子啊,你们这一个个的,在我心里那都是有床铺的,遵守管理规定,你就踏踏实实地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妄想揭竿起义的,我这心里也装不下你们这杆子人马,趁早卷着铺盖卷给我滚蛋!”
酒品差得简直不忍地球人直视。
他跟个东北老太婆似的盘腿坐在地板上,两手捂着自己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疯疯癫癫的,也不知是被那迟来多年的任命状刺激得喜悦过了头,还是被言炎那天那句喜欢刺激得惊吓过了头。
他觉得他这一身的七情六欲都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脚不沾地地漂浮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副仪态端庄的仙人,冷眼旁观地看着他蹲在地上洋相百出、歇斯底里,就是不肯出手相救。
他控制不住地想嘶声呐喊,仿佛整个人都被挖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欧阳胖子吓得脸都白了,极致的喜怒哀乐比任何的天灾人祸都要来得凶猛,天灾人祸摧残的是人的身体,可七情六欲摧毁得是人的精神,精神的长城一倒,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就都闻风而动要来凑热闹了。
他急忙两手撑着他腋下把他扶起来,使劲儿拍他的脸,不断声地叫他:“哨子哨子……”
约摸半分钟,邵一乾仿佛猝然惊醒似的,拇指和食指扶着自己喉咙,伸手要喝水。
欧阳看也不看地用大水瓢从备用水桶里舀了半瓢生凉水,殷勤地凑到他嘴边,邵一乾十分古怪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抹了一丝妖孽万分邪里邪气的笑,扶着那瓢水冲着自己脑门就浇了下去。
换来了一丝的清明,他摸一把脸,这会儿才知道自己真是丑态百出,于是背过身去,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语声里疲态尽显:“求求你们了,让我消停会儿,成吗?”
言炎有一瞬间的失神。
陈萌在一中只上了半年学,就被他家里人送出了国。那会儿邵一乾悄没声地摸进深山找他妹妹去了,班级集体还去了机场给他送行,他还记得陈萌做的最后一周的黑板报上,围绕得中心题词是——
万里人未归。
他还以为是陈大才子诗瘾发作乱弹琴,原来邵一乾自那时候起都这么果断了,那他这样死皮赖脸拖了他将近一年半的,该是说邵一乾对他格外“法外开恩”,格外容忍了吗?
原来,他在邵一乾的眼里,一直是个惹麻烦的角色么?
邵一乾背对着他们,脊背半佝偻,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一股沦落天涯的落寞与可怜,然后突然一声不吭地,晕倒了。
言炎吓得手脚冰凉,急得手忙脚乱地要扶他,欧阳一抬胳膊拦住他,跟个为主子操碎了闲心的老奴才没什么两样,哭丧着脸说:“你快走吧,他没事,睡一觉起来就不记得自己放过什么屁了……叔,你为他好就快走吧,别刺激他了吧?我们电话联系,他一醒我就给你打电话行不行,好孩子快走吧……”
言炎六神无主地点点头,抓着欧阳的手腕,跟抓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似的:“欧阳哥,你好好看着他,有什么动静都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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