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建国看他的目光就有点深,沉默片刻吻在他的眉心:我长得快,是因为我得给你当爸爸。你有我呢,长得慢一点也没关系。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苏晏就不闹了。
其实厉建国心态很复杂:苏晏每展现出一点进步,他都由衷地欣喜,但同时也感到惆怅。要成长得慢,他就要为苏晏的未来担心;可长得太快,他又不舍得。
大概被叫过“爸爸”,就真的有了一点父母心。
而与世界上所有其他的爱不同,父母的爱是以分离为目的的。
他的苏晏总有一天要拥有自己完整的世界。
他依依不舍,却乐见其成。
这一年,厉建国给苏晏准备了很大的生日庆典——苏晏的生日在八月,快要开学的时候,以前要么在给哥哥做治疗,要么在补上个学期落下的功课,竟没有一次好好庆祝过。
厉建国没叫其他人,自己驾一艘混合动力的小帆船,带苏晏出海。
看过夏日天边梦一般的火烧云,驶进漫天摇摇欲坠的繁星里。
苏晏的鞋被打湿。
索性抛掉鞋袜,把脚丫塞在厉建国肚子上暖着,暖了一会说:我的脚好像长大了一点,以前只能踩到你腹肌的一格半,现在能踩一又四分之三格——厉建国的腹肌有很清晰的八块,苏晏以为和制冰器很像,连单位都是用“格”算的。
厉建国伸手摸到衣服里比划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又说:你这个年纪,是长得很快的。
苏晏笑:怎么?不舍得?
厉建国也笑了:是有一点的。
最近苏晏比以前更乖觉了,已经能很熟练地分辨什么行为合理,什么行为逾越。
厉建国想:苏晏也许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大人了。
即便如此——又或者不如说正因为如此,到了目的地,厉建国一路抱着苏晏,没再让他的脚落地。
目的地是一个小岛。
孤悬海中。离陆地并不远,隔着海还能看到对岸依稀的楼房和灯火。
苏晏知道它。
厉建国教他开小飞机的时候曾从它上面经过。形状很可爱。是一个歪歪斜斜的心。苏晏当即惊叫起来:“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岛!”
厉建国把他的脑袋薅回来:“一直有。”
“它好可爱啊。”
“嗯?”
“小小的很可爱。绿油油毛绒绒的样子也很可爱。”苏晏在狭窄的驾驶舱里比划,一直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总觉得和陆地这个距离,如果陆地上放烟火,从这里看过去,应该超漂亮的。”
那时厉建国只是简单地答了一个“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没想到不过一个月时间,已经用木头搭好简易的泊位,泊位后面连着木栈道,一直延伸到密林深处,在黑暗中隐约分开几条岔道,不知通往哪里。
厉建国把船栓好,在栓桩旁边摁了一下,和苏晏说:“这是指纹锁,录的我和你的指纹,你自己来就摁这里。”
苏晏奇怪:“你什么时候取了我的指纹?”
厉建国笑而不答,拍了拍手,木栈道旁应声亮起一盏盏及膝高的小灯——宛如童话中会发光的蘑菇——最近的就在泊位边,灯下立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木牌,上面佶屈聱牙地刻着四个字:“晏晏的岛”。
苏晏“哇哦”惊叫一声,眼睛都直了。厉建国胸腔里闷着笑问:“喜不喜欢?”又说“我自己刻的,手艺不好,只能凑合。”
苏晏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想跳到厉建国身上去。动作一大船身晃得吓人,差点扑到水里。厉建国赶紧把捞进怀里:“你急什么。”顺势探身抱他下船,沿着灯光往岛上走。
苏晏兴奋得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鸟,探着头东张西望,问题像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往外落:
“怎么想起搞这个岛啊?”
“你不是喜欢吗?”
“诶?”
“开飞机那天。”
“你在听啊?我以为你懒得理我呢!”
“你就差没跳下来给这个岛一个抱抱了,我想不知道也难——况且,你说话,我哪次没有认真听了?”
“当时你一脸冷漠嘛!”
“我在开飞机,分不出神来——那天回来我就买了,想着时间差不多,能赶上给你过生日。”
“贵不贵啊?”
厉建国报了个数。
苏晏差点从他怀里摔出去:“这简直是烽火戏诸侯啊!”
厉建国噗嗤一声:“怎么说话的。”又说,“你比褒姒好哄多了。要心疼钱你就多笑笑,你开心,我就没花冤枉钱。”
黑暗里看不出脸红。
但苏晏还是把脸往厉建国脖子旁边埋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幸亏我喜欢的是岛。要喜欢的是星星你可就糟糕了。”
“星星也没关系。”
“嚯?”
“恒星没办法,但小行星的话赞助搞个命名什么的,还是可以运作一下的。”
苏晏服气。
“如果不是这个岛,我本来就打算在市里用你的名字赞助市里天文台新建一个天文观测站——你不是很喜欢看星星吗?喜欢天文学还有理论物理什么的?——名字叫‘苏晏的观星台’……”
“公共设施还是不要了!——好害羞的啊!”
“我也觉得你会不好意思。所以就叫‘市立新观测站’了。”
“那不就是我们上周去的那个?”
“是。”
“哇——那本来是送给我的啊?”
“……看你这反应果然还是应该送天文台?”
“不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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