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时,已经变成了待在石髓之中的那一个,并且不知何时变回了原身,冰凉灵气正争先恐后地涌入他新生出来的细白幼根,又顺着脉络涌入他的枝叶,修复他的伤口。
他没有动,云无觅却似有所感,走了进来,问道:“醒了吗?”
阆仙摇了摇叶子,注意到云无觅身上有血腥气,他显然是清洗过才回来,身上并无血污,但随着他走近,空气中却还是漂浮着一丝喑兽血液特有的味道。
他刚刚出去了。阆仙想到,云无觅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一直走到阆仙近前,才停下脚步,摸了摸阆仙枝梢新生出的嫩芽,低声道:“你伤势太重,不宜继续保持人身,所以我将你变回了原身。”他声音低沉,情绪复杂难辨,却一定没有高兴。
新生出来的树枝还又细又软,是嫩绿色,此刻这枝树枝悄悄卷住了云无觅的手指,摇了摇。云无觅小心将手指脱出来,将阆仙的树枝放直,严肃道:“即使是新生枝芽,也不可以随意弯折。”他看阆仙不动了,却也不肯传音跟他说话,又轻叹了一声,道,“你难道以为我不知,如此会疼吗?”
当初阆仙尚未化形时,云无觅每天都会在石壁上刻下阆仙的高度,待到阆仙化形时树冠已经快触到洞顶。但此次阆仙重新变回原身,树高却将将只剩原来一半。在醒来看见阆仙的那一瞬间,云无觅被巨大的恐慌攥住了,他像是个无能之人,只能在这无尽的威能下颤抖,任由自己眼中落下软弱而滚烫的泪。
他心上最重要一块软.r_ou_受了伤,这疼痛从他的胸腔中一直泛滥到骨r_ou_中去,让他除了希翼阆仙平安,再不请求他事。
即使他知道,阆仙的伤并没有危及性命,却仍然觉得难以忍受。在将阆仙化作原身种入石髓池中,确认他状态平稳下来以后,他才有余裕去思考他事。比如,阆仙是为何受伤,又是谁伤了他。此次他原本预计自己最少要昏迷三月,才能醒来。纵然他服下燃乌果时正在昏迷,但能如此迅速地恢复完好,足以让他猜透阆仙受伤原因,他无法得知阆仙是从哪里取来了灵果,但是阆仙身上独属于喑兽的咬痕,他却绝不会错认。
他做了一些事,不过这些事并不需要让阆仙知晓。此刻他察觉到了阆仙在赌气,也只是收敛起了自己身上所有戾气,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那根刚刚还缠绕过他的枝梢。他低头时用手指托着阆仙的枝芽,亲完了也没有放开,而是用柔软指腹小心按揉过刚刚卷起的地方。他英俊到近乎锋锐的眉目中含了笑,便似有艳光在他五官上流转而过,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去,他低声问道:“现在可以不生气了吗?”
阆仙还是不出声。只是他刚刚是生气,现在却是羞的。如果树枝能够随意变换形状,只怕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大大的爱心了,还要将树叶簌簌抖动,让这颗心怦怦直跳,才能表达出他的激动。他平复半晌,才向云无觅传音道:“我们就待在这里,不好吗?”
我们就待在古战场中,你有我,我有你,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就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呢?为什么即使受伤也要去做这件事?
我不想看见你再受伤。
……这不是后来的阆仙会问出的话,而是当年那只懵懂一片的小妖才会有的疑问。就连阆仙自己也没意识到,随着他深入云无觅识海的次数增多,受到的影响也越来越深。或许他心中隐约有此感觉,只是身在梦中,情不由心。
云无觅喉结滚动,沉默片刻后才道:“古战场独立于界外,天道并不完整,我修为已经长久再无寸进。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阆仙。”这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石髓已经日渐变浅,而此界并不足以为阆仙提供足够的灵气让他继续成长。他虽然依凭传承并无法辨认出阆仙品种,却也知晓阆仙成长需要的灵气量如此恐怖,定然不会是凡品,他应该拥有更好的环境。且古战场对于阆仙来说,太危险了,即使只是一只喑兽也足以夺去他的性命。云无觅不能容忍让阆仙继续待在这里,但他并不准备将这些话告诉阆仙。
阆仙不需要为这些事烦心。
他等待着阆仙的回复,良久后,才听见了一声细声细气的“好”。他心中一软,好像这一个“好”字是阆仙依偎在他的胸口说的,柔软脸颊贴在他的心口,唇舌间的微弱气流在肌肤上留下轻暖触感。他亦变作了兽形,跳入池中,在阆仙身旁趴下,身子完成柔软的半圆,和尾巴一起,将阆仙圈了起来。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阆仙继续向云无觅传音道,他此刻说话用的是神识,相比人身时直接使用语音传达出的情绪要更敏感和纤细。他话语间似乎还带着对于未知的迷茫,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好。”云无觅郑重答道,嗓音里有着轻微颤抖。
二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偶尔神识波动,互相传达彼此情绪,这些情绪像是安静而繁多的杨絮,飞舞时似是落雪,却是只存在于春天的花朵,有着洁白而温暖的绒毛,在春光里堆成一团,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身上。似乎所有话都已经说尽了,这个人在自己身边,不需要再去想任何其他事。
阆仙休养了一段日子后,终于可以重新化作人形。他上次受伤太重,原身都没了快一半,幸好修为还在,化形后仍然是少年模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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