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了,犯不着把自己变成一个爱嚼舌根的女人样儿。
“那天……没事儿。”
阿七只说了这句话,春蕊悬着心总算放下了。
安容知道,他不愿意跟自己说。这不愿说有两层意思,一层就是他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二层就是……这人寒了心,不想再提起了。至于阿七是哪一种,他无从去猜。不过自己给过他机会了,算是弥补他挨的那一巴掌和额角处的伤疤。
只是,安容并不知道,阿七的左耳因着他的狠手,落下了耳疾。若说弥补,哪里能补偿回来一个康健的身子啊。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没有很好,但也不坏,只是阿七的耳朵多半是聋了,这些日子一直没好转,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有时候别人在他左边说话,他听不真切,还得再问一遍,然后用右耳仔细去听。只是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有些吃力,表面看起来倒与常人无异,所以,连秋官都不曾发现他的异样。
上次听秋官提到回家,这些时日阿七总会萌生回家的念头,可是回家了,又能怎样,娘不爱,兄弟不亲,所以这个念头闪现一会儿便会自行打消。
第37章 杏林之死(一)
很快,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就到了,梅姨办了个诗友会,趁着节日的热闹氛围,赚赚噱头,倒是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文人嘛,床上谈风月,床下说风雅。不得不说,这长春院有如今的这般红火,少不了梅姨的那些好点子。这个中年女人深谙风月场的套路,将这馆子打理得蒸蒸日上。
这天阿七跟旁的一众龟奴丫鬟在大堂里布置着,梅姨另把他叫到一边,冲旁边的春芳使了眼色,春芳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红色华服交到了阿七手上。
梅姨笑着说道,“阿七啊,一会儿把这衣服送到花伶屋子里去。”
阿七搓搓手, “妈妈,还是让春芳送过去吧,小的这会儿手脏。”
梅姨和颜悦色,难得的,“去后院洗把手,我等着。”
阿七听着她强硬的口气,知道再也推却不了,只得匆匆跑到后院,洗净了手上浮尘,回来接过春芳手里的衣服。
看着阿七的背影,梅姨脑子里思量着刚刚阿七推拒不情愿的神情,不禁展露疑色,或许这么长时间了,花伶早已玩腻他,把他丢到一边了。犹记得上次阿七受罚时,花伶半点怜惜的意思都没有。
管他呢!她只盼着花伶跟任何一个人好上,龟奴也好,那几位公子哥也好,这都是她乐得瞧见的。
一旁的春芳实在好奇,不禁问道,“妈妈,为什么把伶公子的衣服交给阿七啊,奴婢直接送上去就行了。难道之前春蕊姐跟阿七在厨房打架,春蕊姐嚷嚷的那些都是真的啊。”
梅姨眼角闪出狠色,“好好干你的活儿,不该问的别多嘴。”
春芳被吓得赶忙低下头,“是。”
在门外犹豫了好久,阿七最终还是敲起了那扇门。
“进来。”清冷的声音。
春蕊看清来人,得意地冲阿七挑挑眉,而后继续帮着安容梳发,一头黑发垂在后背,如泼墨一般。
阿七直接把衣服齐整整地搁在桌上,想不惊扰那人,不动声色地静静离开,正欲蹑手蹑脚离开时,到底没能如愿——
“阿七,怎的这么没规矩,进来了也不跟我家公子打招呼。”
“伶……伶公子,小的来给您送晚上要穿的衣服。”
后背佝偻着,等着那人发话,半晌还是没有任何指示,阿七这会儿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这么弯腰哈背地拘着。
安容阖上眼,微微侧头,沉声道,“你先下去。”这话显然是对身后梳发的春蕊说的。
春蕊不甘心地瞪了阿七一眼,然后听话地离开了。
此刻屋子里就只剩下安容和阿七两个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阿七腿有点僵,在颤抖,也许是因为害怕,此时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或者更久,妆台前的男人还是未言一句,阿七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也没敢动。
“伶公子,妈妈催您了,奴婢进来给您收拾收拾。”
是春蕊的声音,眨眼的功夫她就推门而来,盛气凌人地瞥了眼阿七,看到桌上的衣服还未动,阿七依然站在刚才的位置寸步未移,心里也摸不清她们公子是何意。
“把衣服拿过来。”安容这才有了反应。
春蕊把桌上的红衣绣服拿了过来,短短时间里,还不忘白了一眼阿七,一脸忘形的得意。
安容站了起来,春蕊伺候他换上衣服,然后便走出了门,自始至终没有跟阿七说一句话,甚至都不曾瞥视一眼阿七。
门砰然关合的声响,把阿七隔在了暗淡无光的屋子里,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阿七这才直起了腰,傻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出门。
楼下已是灯火通明,喧哗嘈杂声连成一片,那人已经盘坐在蒲团上,抚着琴,琴声悠悠,时而如湍急的猛江,时而似潺潺的细流,酥了众人的心弦,也颤了阿七的心。这般光彩卓耀的人,果真不该是属于自己的。
阿七躲在很远的门柱边偷偷看着台子上的人,场景似曾相识,一年多前,他也是站在这处窥视他,不过那时的自己瞧不上他们这种小倌,那么现在呢?比之那时,心里像是完全空了……
安容的曲子弹奏罢,微微欠身,嘴间的笑意温柔似水,阿七空了一大截的心,顿时生疼,那人温柔的眼神好像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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