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红泥小炉一面道:“我不喜欢饮酒……”
那厢迦龙听他不喜喝酒,沉吟半晌,又问起另一遭来:“那你尝尝看羊肉味道如何?”
他徒弟极听话,闻言便夹起片切得极薄的羊肉来,衬着滚热的雉鸡汤嚼了。
“好吃——”大约是鲜少尝过京中吃食,何闻野刚咽下去便夸出口来。
他夸完了,又面红红地再补一句:“师傅喜欢吃的东西都好吃的……”
往年正旦迦龙总备着许多故事同他讲,譬如从前京城里的正旦大朝会,八方争凑、花光满路,诸国使人皆来入献,回纥人高鼻深目,南蛮人椎髻乌毡,于阗人戴小金花毡笠、还乘着十好几匹大骆驼,京中坊市里也有诸般奇巧杂耍、歌舞百戏可看,灯色乐声绵延百里……
他讲完了朝廷的正旦还有江湖的正旦可讲,又譬如淳嘉二年的正旦他同几个朋友去喝酒,有个喝多了的要去吹吹风醒酒,刚推开窗呢,一眼便见着楼下有个抬头望烟火的姑娘。二人眼光刹那相碰,烟火照着那姑娘的脸,惊鸿一瞥、明霞光灿,好似遇仙。天地间倏然盛满群莺软语,从此佳人难忘——本该是一桩佳话的,谁料哇,这桩佳话的尾声不太动听。那佳人竟是恶名远扬的毒蝎子虞美人,至于那个推窗吹风的倒霉蛋,便是阿飞了。
可今年他喝了酒,从怀里摸出备给他徒弟的压岁钱,却不同何闻野讲那堆讲了十多年的故事了。
迦龙又配着那鱼冻自饮一杯,只说了句极简单的:“闻野,你吃饱了么?”
那厢何闻野正低头喝汤,听他一言却猛地顿住,大抵是悟出了他师傅言下之意。
先前迦龙同他说的那番“饱暖思那什么欲”又来往他耳边一个劲儿地绕,直撩得他一张脸桃春三月一般红。
正在他面红耳烫之时,迦龙忽地探身来越过那小几,面上一挂极难捉摸的笑意:“你吃饱了么?吃饱了就洗漱一番歇下吧——嗯,便来为师房中歇一歇如何?”
(五)
他师傅的寝房何闻野几乎是日日来——来扫地抹桌的。
迦龙的卧房极写意极潦草,一张靠窗摆的竹床,一柄悬床头的破剑,一张总是摆着只空酒壶的小几,一柜叫书蠹蚀掉小半的书,间或闯入几个山中来客,什么蝴蝶山雀小狐狸,再多的便没了。这么间房,实难叫人往十多年前那个名满江湖的侠士头上想过去。
然而便是在这间极写意极潦草的房里,何闻野听他师傅讲了一阙续一阙的江湖往事,那些往事里有疾风骤雨的,亦有和风细雨的,更有风雨飘零的。迦龙书房中也有四书五经诸类诗典,书房中的那些奠下他心性,而迦龙寝房里那一阙阙于梁上缠绕不绝的故事却养起他心气,烈火、锦绣、怒马、鲜衣、宝剑……一样一样地堆叠起他那股少年心气,又塑起他一腔英雄梦想。他十三四的时候,可是日日想着日后要山高海阔、仗剑天涯,似迦龙当年一般呢。
可不知从哪年哪月哪夜起,何闻野一股少年心气有点儿变味了,要他师傅讲故事才可安睡的年纪早经过去,变成了望他师傅多一眼便脸红红的年纪。从前他来迦龙寝房扫地全然是揣着一颗憧憬英雄的心去扫的,哪似后来、刚迈一步进去,心便跳得极快,眼光更不知往哪放,好似每一粒浮尘都挂着一缕他师傅的气息,越扫越面红。儿时听来的那叠传奇淡去了,讲传奇的人倒是一夜复一夜地入他梦中来——是那种莺莺燕燕的梦。
入他梦还好,起先人家不过在梦里同他牵牵小手,谁知那梦越发越风月,越做越狎昵,其风月狎昵便是好似眼下这般的。
只见韶华偷换,当年在这房里同他讲传奇的人面带笑意地坐在床头,任他手颤颤地来解自己的衣。
迦龙伸手来摸摸他发顶:“你脸上的瘢痕消下去后为师都有些认不得你了。”
何闻野解他衣衫活结的手一定,道出句十分羞涩的来:“那、那师傅是觉得我比以前好看了吗?”
小徒弟正低头面红,恰巧错失了他师傅闻言一顿的模样。
他如今没了瘢痕,自然是漂亮许多,可迦龙对上他时、那双绿眼中竟有一丝难色闪过。
然而迦龙就犹疑了那么半刻,到底是答上了:“为师一直都觉得你很可爱。”答完又笑笑,顺着他徒弟发顶一路摸到颈后,掌心过境处惹起人家一阵细细密密的颤。
何闻野一颗心本就砰砰砰跳个不停,又听了迦龙当头一句,双手是愈发的颤,忙碌了好一阵,几个拉扯便可解下的衣服他竟连一半都解不开来。亏得他师傅房中那盏油灯是具陈年老古董,烧起来的那阵光细细的,没将他一副又窘又臊的霞样面色照得太明白。
他解了小半日,那头人家还是齐齐整整,此情此境窘得不行,最末还是迦龙伸手来搭上他双手——先是搭,然后一下将他双手包住,手把手地教他如何解师傅的衣裳。
“怎么这样紧张?”迦龙摇了摇头,又叹了三叹,一副抚慰少年人的模样拍了拍何闻野的肩,出口却是句有点荤的,“无事,日后来多几回便手熟了。”
对面他徒弟早已臊得连答他的气力都无,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吐出个“我”字,一抬眼便望见迦龙光了大半的肩膀胸膛腰身,西域人本便骨架大,又添上那练了二三十载的功夫,是愈发显得他肩宽腰窄、腹肌块垒分明,又衬着一张极富英气的面孔,直如梦中走出的郎君一般。何闻野只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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