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替我谢谢外公。”
两个人谁也没意识到这个称呼有哪里奇怪,aa放下了买好的衣服,就准备出去。
“你去哪儿?”陆蘅下意识叫住她。
“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睡。”aa解释道,当时前台说只剩下大床房,现在她怕陆蘅睡不好,并不准备继续待在这儿。
陆蘅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铺,带上了点不容反对的语气:“你待在儿吧,我答应了要告诉你一切的。”
“不累吗?”aa的回答里隐隐透出一些不赞同。
陆蘅却摇了摇头:“还好,我现在还不想睡。”
aa闻言也就不再勉强,干脆地除了外套,坐在了陆蘅身边。
“你躺下来啊。”陆蘅不满道,黏糊糊的语气听起来像撒娇,“这样看着你我眼睛疼。”她还是缩在被窝里,一点都不乐意动弹。
aa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躺下了,她没掀开被子,怕陆蘅着凉,只是这么和衣睡着。
陆蘅还是有些不满意,不过她刚要说些什么,就对上了aa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感觉自己快化了。
“咳。”陆蘅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喉咙,却引来aa紧张的询问:“嗓子不舒服吗?”
“没有。”她其实有些无所适从,挖出一直以来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会有什么后果,陆蘅也不知道。但aa的眼睛像清晨的海一样,让她镇静下来,她想,不是都说我是“塞壬”吗,或许这片海就是我的归宿。
“要从哪里说起呢……”
要从她还没出生开始说起了。
这城里原本是没有陆家的,只有一个陆家班,整城的人提起来,又艳羡,又唾弃。艳羡它的红火,唾弃它到底只是个戏班子,下九流的玩意上不得台面。后来,后来就打仗了,南来北往的兵,有的只停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前头是生路还是死路,谁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年月里,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生,谁又管得了别人的死。
也有停的久的,驻扎最久的那个偏偏是个爱听戏的,于是这陆家班就越发红火,最后站稳了脚,终于成了陆家。
当年看不清的事在如今都已经成了定局,比如说,军阀还是撤走了,他在的时候还得些庇佑的小城也乱了,这都是记在史书上的一笔,但书上不会记的是,陆家的家主自那时候就封了嗓子,整个陆家班再也不开一台戏,只留下绝代的风姿让深夜里被炮火惊醒的人怅然若失。
后来不知从哪里起的风声,说是那军阀走的时候留了宝贝在陆家,所以陆家才闭门谢客,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这话传得玄乎,信的人有,不信的人却更多,毕竟哪有将宝贝藏到一个戏子家的道理,就算是姘头——交头接耳者作出种种不堪的想象——那也说不通,若是真的重要到可以托付珍宝的对象,怎么不带着一起走了,反而剩他一个人在乱世里流离。
“所以这是……”aa听得入了迷,她知道这个古国经历过一场无比惨痛的嬗变,但她从来只能以旁观的角度哀悼宏大的悲哀,哪里能感知到每一个生灵的挣扎和伤痛。
陆蘅心也沉重,她垂下眼睛:“是真的。”
当时的陆家家主是陆以泽的伯父,陆蘅小时候曾见过他的一张相片,黑白的,再加上年代久远,早就模糊不清了,只是那摄人的仪态和风姿还是穿过了数十年的岁月,凛凛地站到了她面前,陆蘅先天早慧,一时之间竟怆然泪下。
“我外公是过继到他膝下的,曾祖他,一生未婚。”陆蘅说着话,嘴里泛出来一点些微的苦涩,往日的种种已不可考,活着的人的揣度都成了冒犯。
建国之后的那一阵,文化运动是很蓬勃发展的,陆家受到号召,也不再避世,重又搭了戏台,摆出了多少年的功底,婉转的唱词便又响彻了小城。
如果说昆曲是天上月亮刚升起时撒下的月光,那么斗争的火种烧毁了一切诗意和朦胧,十年浩劫,陆家几乎毁于一旦。
靡靡之音,封建主义的余毒,享乐主义……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上来,早就让人没了翻身的气力。再加上当年街头巷尾的流言,总有人当了真,一群趾高气昂的红小兵便不由分说撞开了陆家的门,翻了个底朝天。
“他们当然什么都没找到。”陆蘅面无表情地说,“谁能想到陆家的宅子底下本来就是空的呢?”
找到找不到已经没什么区别,曾祖熬过了兵祸和外敌,却没熬过身边人的疯狂和恶意,最后郁郁而终。
陆以泽当晚还在被□□,回到家,只看见了一具挂在梁上的尸体。
他连哭都不敢大声。
“外公本来是准备为曾祖守满一辈子,待他故去后,再由我出面捐赠,然而世事难料。”
陆之楠是陆蘅的母亲,也是陆以泽的大女儿,她生得好,天赋极高,十四岁便登台挑大梁,后来熬过了变声期,修为日益j-i,ng进。
“你母亲一定很美丽。”aa察觉出陆蘅低落的情绪,突然开口说。
“是吗?”陆蘅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我不像母亲,她面目柔和,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然而太出挑便容易遭人惦记,某天陆之楠下台的时候,看见休息室里摆满的花篮,都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陈嘉。
“那是我的生父。”陆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眼睛里却还是透出一股怨毒来,“一个空有皮囊的败类。”
但不得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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