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刑部的官员们就没再回过家。
就连谢忱,也直接在刑部落脚,直到几日后得熙和帝召见,这才穿着一身快要馊了的长袍,不紧不慢进宫去了。
谢忱走进御书房时,熙和帝正神情专注地批着手中奏折。沾了朱砂的狼毫画上一个圈,而后被摆放到一旁,再摊开另一份,继续执笔。
这一沉不变的动作背后,却都是一个帝王一生的心机。
见谢忱进来,熙和帝搁下笔,神色略微缓和:“忱儿,过来。”
谢忱走至书案前,侍立在旁的内侍微微躬身,向后退去,将御书房腾给了这对父子。
“忱儿,你来看看这个。”
谢忱低头看了看书案边上另外摊开的几封奏折,摇头:“弃卒保车。”
熙和帝叹道:“不管怎样,王家低头了。”
谢忱拧眉:“所以呢,因为王家写了折子,表示低头,所以父皇觉得可以再饶他们一次?”
熙和帝沉默了。
“父皇觉得缺人用,不能拿掉王大人,儿臣没说什么。可如此王家做的事情,已经触碰到了后宫,甚至还涉及到了那么多的人命,父皇仍旧要保王家?
谢忱忽的嗤笑。
“父皇既然能给王家这么多次机会,那又为什么,连给裴家说一句辩解的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书?*咸开给他看的折子,不多不少,两份;
一份来自刑部,罗列证据,证实了当年“高僧”断命的事情都是由王家一手策划的局,为的就是铲除异己,扶持谢彰。奏折的后面,是这几日对刑部突发大火一事的调查结果。
另一份来自王侑之,言自己御下不言,致使王家人识人不清,遭人蒙骗,犯下大错,特上奏请辞尚书令一职。
谢忱冷笑:“王家三番几次犯下滔天大祸,只因为有个王侑之,出了个皇后,父皇就能仁心仁德几次饶过他们,哪怕再犯,王家也依然如日中天,甚至隐隐有将谢氏江山取而代之的想法。而裴家,同样出了皇后,更是世代纯臣,却依旧落得如今流放西州多年的下场。
“这里头究竟为何有如此大的差别?”
“父皇,是不是在那时候,其实您隐隐也觉得,裴家会不忠于你,裴家会有一日举兵造反。因此,你根本没有去听裴家的辩解,裴家的冤屈,就判了他们一个流放千里的决定。”
熙和帝哑然。
是了,他藏在心底的那点想法,放在当年他自然能相信藏得严严实实,无人能知。
可这些年过去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仔细叫人想起来,都有些矛盾。
更何况,他的长子自小聪慧,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会不清楚当年裴家出事背后,也有他的应允。
“你,恨朕吗?”熙和帝有气无力问。
谢忱神色坦然:“恨。”
熙和帝苦笑:“等你坐到朕的位置上,你就会知道,有些事若是不做,就不能安心。”
“哪怕明知裴家无罪,一切都只是王侑之的陷害,但为了自己那点疑心,为了不受人威胁,还是选择让裴家背负莫须有的罪名,离开京城,流放西州,即便知道那一路上裴家人可能到最后会全部死在路上,一个不剩?”
熙和帝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的长子,越来越有储君的模样。明明过去的十余年时间里,这个儿子一直住在深山,除了青灯古佛,便无其他旁物陪伴,可偏偏还是叫他成长为最合适的帝王人选。
裴家……“对,只要有危险,就必须剔除,哪怕还仅仅只是可疑。”
“那父皇更应该处置王家。”谢忱沉声道。
熙和帝仿佛终于有了自己的考量:“王家可以动,但王侑之得留下。朕还要用他……”
“王侑之可以留,但不能再让他留在尚书令的位置上。还有王皇后。”谢忱打断道,“她也必须有所让步。”
御书房内,忽然长久的沉默下来。
父子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熙和帝长叹一声:“忱儿,你是在和朕讲条件?”
“是。”
“凭什么?”
“就凭父皇要用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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