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防被扑倒,一下子躺进雪地里。方孟韦有点愣,他觉得有东西在舔自己的脸……舌头?
肌肉虬结的巨大的猛兽压着他,鼻息里喷着热气,喉咙里压抑着低低的咆哮。
……老虎?
方孟韦好像不怎么怕。他摸到巨虎柔软的皮毛,他躺在雪地里,感觉巨虎压着他,覆上他的身体,用粗糙的舌头舔他,用牙撕咬他的衣服。方孟韦喘息急促起来,他的血在身体里沸腾,翻滚,烫得他战栗。巨虎的热度融化了雪,四处蔓延的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巨虎撕扯他的衣服,挤他,按他,喉咙里翻滚着虎啸,焦急,不得要领。方孟韦喘不上气,他颤抖着搂住巨虎……巨虎用舌头舔,用牙碰,在方孟韦皮肤上一扫,便有一层寒战的快乐。一瞬间他渴求巨虎咬他。
咬啊,用牙齿咬,咬死我吧……
方孟韦惊醒,躺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他发觉自己汗透了睡衣,又惊又窘。重庆夏夜是闷热的,他起床去开窗,湿热的风粘腻地吹进来。院子里,窗台下,植物的影子在夜色里轻轻摇晃,发出窸窣的声音。不知不觉满院子的花草已经如此茂盛,方孟韦呆呆地看着厚重压抑夜幕下丰茂蔼蔼的植物,生长的旺盛之意摧枯拉朽,犹如烈火。
他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喃喃自语,你知道么。
七月份,一个郁热潮湿的重庆的夏夜。
方孟韦梦见一场逃无可逃的大雪。
第29章 一位故人
五一小长假前一天,李熏然把亮亮接回家里。凌远养李熏然养出心得,再养个亮亮自然有经验。亮亮白胖不少,长了个子,小脸蛋鼓起来,看着喜人。
凌远和李熏然五一长假能不能休纯看运气,所以没法出去旅游。亮亮正好喜欢呆在家里,哪里也不爱去。
五一节凌晨,凌院长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临走之前凌院长拍狮子卷:“我不啰嗦了,省得招你烦。该干什么知道吧。”
李熏然伸出手,举起来摇了摇。
凌远前脚刚关防盗门,李熏然后脚呼登坐起来,乐呵呵跳下床,去客卧把亮亮用毯子四下打包,火速运回主卧。亮亮迷迷糊糊看他:“叔叔……”
李熏然很兴奋:“明天我放假,咱家大院长上午肯定回不来,知道要干嘛么?”
亮亮悠悠叹气:“叔叔你要违反家法。”
李熏然还是兴奋:“明天咱俩赖床!我宣布,十点之前不起床,争取赖到十一点!”
李熏然把亮亮塞进被窝,自己甩了拖鞋爬上床:“我明天中午要出去撸串,你去不去?”
亮亮默默地看他:“院长不让你撸串。”
“咱不提他行吗?”
“哦。”
李熏然躺着,双手交叉搁肚子上,静止半天——一兴奋,反而睡不着了。
他侧脸看看一边的亮亮,亮亮像个大玩偶似的,也学他,仰面躺着,十指交叉搁在肚子上发傻。
“明儿你去不去兴趣班?”
“五一节放假。”
“那行,反正我起不来没法送你。”
“……唉。”
李熏然还是睡不着。亮亮一本正经:“最近我又看了一部纪录片,我觉得还成,叔叔你要不要也看看?”
“哦,讲什么的?”
“讲迪克西使团的。”
“……嗯。”
“日本一号作战之后,一九四四年八月份,美国官方在史迪威将军的促成下组建的一个访问团终于到达延安。‘迪克西’不是访问团的正式名称,只是一个外号。大概意思是用美国南北战争时混乱的南方暗指当时的‘赤化区’。这个访问团的领队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中国通,美国大使馆武官包瑞德上校。这个访问团的飞机抵达延安降落时出了点故障,有惊无险。包瑞德跟去接机的周恩来开玩笑:‘伤人乎?不问马’。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亮亮嫩嫩的小嗓音模仿央视旁白深沉抽离的语调,还有点抑扬顿挫的气势。他记忆力惊人,看过的基本不会忘。亮亮讲着,突然听见李熏然悠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
亮亮坐起来,给李熏然拉拉被子,拍拍他,一副老成的小模样:“哎呀,跟小孩子一样的。”
一九四四年,八月。
迪克西使团的军事观察员,政治观察员,一堆地道的美国人,终于踏上延安的土地。
“那里很穷。非常穷。毫不客气地说,我那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贫困的地方。”五十年代麦卡锡主义式的政治迫害风潮过去,美国终于能再次谈论共产主义或者别的什么主义的时候,当初的一个访问团成员回忆:“但每个人都很有精神。这很神奇,他们基本是吃不饱的。衣物破旧但干净整齐,每个人都神采奕奕。”
方孟韦跟着访问团下了飞机。包上校压根不用他翻译,他就默默跟着人群。来接机的是共产党的高层,方孟韦形容不出他来。想来,这样的人,也是不需要别人去形容他的。
方孟韦尽职尽责地担任翻译,眼线,立场坚定的军人,等等角色。延安接待美国使团尽心尽力,尽管物质匮乏,但宾主尽欢。
那人的风度令人折服。他和颜悦色地对待每个人,笑意春风化雨。包瑞德在私底下和人聊天时对那人评价非常高。“哪怕只是一个政治家的表演,也很够了。林肯也不会疾言厉色地对待别人。”
那人笑着劝方孟韦:“少校,你应该坚定你的政治信仰,但是……不必绷得这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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