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独处。无奈之下,谢木兰跟着来了北平。
方孟韦是方步亭的幼子,中统给他重新做了个身份,在重庆是个普通学生,跟着来北平没有好大学可考,正在准备出国。
至于北平方面信不信,王克敏是不是睁一眼闭一眼,方家还是冒着危险的。虽然明面上政府之间左一个“通电”右一个“申斥”再来一个“告同胞书”,高层的往来从来没有断过。普通小民尚且明白凡事留一线的道理,政客岂能不明白?
方步亭来北平,如鱼得水,这是应该的。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人尖儿里的尖儿,“见人大一级”。然而荣石在北平竟然也左右逢源。他说白了就是土匪的儿子小土匪,可能占着“热河大亨”的名头,说到底也不过是暴发户,北平的资本家破落贵族却很待见他。荣石跳舞听戏打马球样样来得,土的洋的没有拿不起来的。索杰跟他这么久,这时候也有点吃惊,以前没看出来荣石这么“多才多艺”。
荣石叼着雪茄,右手转动着左手小指上的大红宝石戒指,舒舒服服靠着皮沙发,两条腿架在茶几上。他眯着眼想事情,一会儿乐呵一会儿严肃。
索杰端了盘水果来,低声道:“东家,咱们来北平小半个月了,您看……”
荣石恍然惊醒一般:“你没玩儿好?”
“……不是。”
荣石用牙齿咬着没剪的雪茄,像是叼了根大号的牙签:“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索杰不再说话。北平城被日本人管制,国际贸易中断,自己生产又不行。全国各处的大城市现在都是这样的尴尬,高级一点的吃穿千金求不来。日本人太平洋战区吃紧,在中国刮地刮出血来,全都供着军队。
荣石,这个来自承德的商会会长,当年出现得“恰到好处”。
“每次来北平,都觉得还是那个样,半死不活的。”荣石调换了一下交叠的长腿:“这次来居然有不同的经历,非常好。”
荣石不爱抽雪茄,但是他爱叼一根装神。松松地用牙咬着,吊儿郎当的。索杰听见荣石低声用俄语吟了两句诗。荣石的俄语仿佛是深黑天鹅绒上金笔写的大提琴乐曲,有带着沙哑的华丽的共振。索杰听不懂俄语,只是觉得荣石似乎又重复了一遍,句子的尾音在大提琴的琴弦上奢侈一颤。
“秘书厅的程智吾秘书长今晚设私宴请您。您去吗?”
“程智吾……嗯,又是秘书厅的?今晚说我有事, 不去。”
“说是方教授也列席呢……”
荣石睁开眼:“哪个方教授?”
“就你说印票子的那个……”
荣石挑高一边的眉毛:“私宴?”
“是的。”
“你知道还有谁?”
“财政总署税务稽查处的刘处长,治安总署治安总队王队长,还有……哦,方教授儿子好像也受邀……”
“你等会儿,方教授儿子?”
“说是程智吾的小儿子也正在准备考到美国,方教授小儿子出生在马萨诸塞州剑桥,英文是母语,程智吾想让两个年轻人多交流。”
荣石跳起来,趿着鞋子往盥洗室奔。索杰惊讶:“东家你干嘛?”
荣石手忙脚乱:“屁话,梳洗打扮!”
谢培东通知方孟韦晚上要赴宴。方孟韦端坐在书桌前写日记,一笔一划很认真。他对中文始终有种隔膜,为了锻炼中文坚持写日记。方步亭疏于对子女的照看,等他发现,已经有些迟了。大儿子多年不归家,膝下只有这个小儿子,方步亭偶尔和他一起读读诗,想给他开开窍。方孟韦对于中国古诗一直很疑惑,他理解不了。比如“乌头马角”,他机械地理解为“头发变黑,马脑袋长角,这是奇迹”。方步亭读顾贞观的两首诗,想起早年的友人,热泪盈眶。方孟韦努力地要追上父亲沉重的步伐,可是他无论如何赶不上。这个曾经辉煌的历史漫漫的国家经常让方孟韦恐惧,他的父亲,他的先人,都在文化的那一端。他站在这里,呐喊,挥手,他们都不会回头。
不应该。方孟韦很愧疚,不应该这样。他越想越难受,他并不是故意如此。有段时间他看见英文就讨厌,但是他做梦,梦里还是英文。
谢培东看着他单薄倔强的身影叹气:“孟韦,我跟你说话呢。”
方孟韦一笔一划地写字,每一个汉字都力求完美:“我听着呢姑爹。”
“晚上程智吾秘书长设宴,邀请你和方教授去。他家小公子正装备考美国大学,所以要你熟悉熟悉他,最好能谈到一起,锻炼锻炼他英文。”
方孟韦不吭声,接着一笔一划写字。写了半天,看谢培东还站在他房门口,涩涩道:“我知道了,姑爹。”
谢培东不忍心,走进他房间里,揉了揉他的头发。方孟韦对于姑爹的感情超越父亲,他低声道:“姑爹,我没用。”
“胡说,什么没用。”
“我陪父亲读诗,什么都感觉不到。我是不是数典忘祖?自己家的东西,什么都不明白,偶尔还闹笑话。大哥一定不会这样。父亲对我很失望。是不是?”
谢培东半晌无语。当初被扔在美国的母子,他无话可说。
“傻孩子。”他低声道:“傻孩子。”
方孟韦穿着中山装出席晚宴。这很符合他学生的身份,在日据时也不突兀,中山装来源于日本学生装。他在一堆西装里清清简简,不卑不亢。
荣石狂转着小指的大红宝石戒指。
中国人的宴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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