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寻我来了,见我孤身一人出来,狐疑地往静淑殿看了看,问:“姑娘在那边见着什么了?怎么脸色端得难看?”
我摇头,只觉心头好像压了连峰山麓般沉重,几乎是迫得我喘不过气了。我望着那一树红锦绸缎,颜色鲜妍曼丽得仿佛那无忧无虑的闺阁年华。彼时尹氏尚未倒台,尹家和姜家还维持着表面的和顺,我和紫苏年龄相仿,是同龄女孩里最为投契的一对。
也是这么个繁星如许,夜云瑰美的晚上,因为芳蔼和靡初太聒噪了,搅扰得我们烦不胜烦,紫苏偷偷拉了我的手去飞琼台看星星。她揽着我的肩膀小大人似得说:“孝钰,咱们这么投缘,可惜不是亲姐妹,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我用手指支棱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说:“可就算亲姐妹,将来也要出嫁得,哪能时时刻刻在一起?”
“我有办法……”她矜持而温婉地微笑,身后是漫天星矢,却抵不过她眼中青晏姣丽的飞俏神采,“将来你嫁给怀淑太子,而我……我嫁给衍哥哥,咱们成了妯娌,不就又能时时见面了?”
我诧异地端看紫苏,她向来是那么文静而谨慎,比同龄人循规蹈矩多了,怎么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可她似乎浑不在意,神秘地冲我道:“我偷听父亲和姑姑说话,他们说等我们长大了就把我嫁给衍哥哥。”
她稚嫩的面庞上流动着平静而满足的光芒,将她映衬得宛若画中仙般风姿绰约,我从未见过如此迷魅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的紫苏,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的眼中都化作了静好而祥和的岁月,充满期盼,带着满足。
不由自主地点头应和她,心想,成亲,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可是,曾经可以平顺自然的人生轨迹从什么时候起悄然变转了方向,把我们从各自安之若素的那一方水土里无情地驱赶了出去,让我们体会尽了人生的酸楚与无可奈何。
我窝在侧殿的卧榻上,坐着将头埋在两膝上,不想说话,也不想睡觉,就只想这么安静地待着。
紫苏,紫苏……不行,不可以,因为我怕,前车之鉴太过惨烈,我怕自己斗不过姜家的女人,步了尹舅母的后尘。
不知这样趴在自己腿上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身侧的卧榻塌陷,我从胳膊的缝隙中看见皂色冕服裙袍厚重地堆泻在脚边,其间金缕暗纹绞缠出尊荣繁复的图腾,仿佛山峦重重压下来。可我不想抬头,不愿面对他。萧衍沉默坐了片刻,片羽不惊地开口道:“心情不好么,墙根怕是不那么好听。”
我兀自埋着头,懒得问他怎么知道,他向来神通广泛,逐一问下去那不是要累死了。
“……你放心。”萧衍斟酌了半天,好像只有这么一句话可说。
他知道我忌惮姜氏,了解我所有的弱点。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全然没有什么可怕得,他们如果要像对付尹舅母那样来陷害我、污蔑我,我就跟他们拼了,纵然鱼死也不能令网破,也好过备受折辱磋磨。可我背后还有娘家,吴越沈氏,不能因为我的连累而覆宗绝祀。
我突然觉得很无趣,很伤慨,这样的日子好像总也看不到尽头。我不想去占别人得,不想去抢别人得,可我又不得不这样做,不得不带着面具生活。
闷声不语了半天,周身再无声响,可我知道萧衍没走,那股微苦的瑞脑香缭绕不散。我抬起头,见他正望着我,视线失去了温度,冷鸷得如孤峰傲雪,看得我一骇。
“你父亲派去青桐山的人该回来了吧。”他平静淡漠地说出这句话,瞬间击碎我辛苦维持的坚实壁垒。
“你怎么……”我戛然住口,他怎么知道……他当了多年的太子,苦心培植了多少亲信耳目,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继续说:“既然我知道了,那么姜相肯定也知道了,你让吴越侯多加小心吧,还有你……”他神色复杂地凝视我,眼底的阴冷化作刀锋般的尖锐,好像要将我生劈开一样,他深深吸了口气,大概是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僵硬吓人,“从现在开始,注意留心出现在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可能不是本来的面目。”
“什……什么意思?”我一时难以消化他的话,“你觉得他会来找我?”
如果我真得那么重要,为什么自己悄无声息地走,让我稀里糊涂地伤心了那么久。现在回来找我,有什么意思,他还想、又还能干什么呢?
萧衍将外裳脱了,脸像尊雕像似得冷冰冰得,眼底更像是结出了万丈雪壁,将所有神采都封冻了起来。他好像不预备回答我的问题了,将手肘搭在膝盖上,阴气森森地盯着摆放于前的麒麟鎏金香案,眼睛里射出的煞气好像能将那结实的物件碾成齑粉。
但我还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这是一场精心筹谋的计划。那么当年,如何躲过太医,如何躲过验尸官,如何躲过禁军与守陵的金吾卫将一个废太子偷运出长安。就算尹氏留下了潜藏的势力,可在姜弥掌握下的宫禁内苑,这些人真得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再说,五年,整整五年,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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