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靠在我怀里。
萧衍看着我,面上有些疲惫之色,束发的鎏金白玉冠上不知从哪儿沾了一片叶子,叶脉边缘微微发黄,好像要枯萎了。
我一手揽着芳蔼,一手将那片叶子摘下来,他的视线随着我的动作偏转移动,俏然伸出手,指腹在我的手背上划了一下,留下了轻微沁透的凉意。
穿着墨蓝官服的官吏在他身后低声喊了一声“殿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身后又叫了一声,催促着他。他忙转身跟着那官吏走到了一旁,微低头听着他禀报些什么。
窗外阴雨连绵,水注顺着檐瓦流淌下来,哗啦啦地浇灌在窗墉下。我和皇后默不作声地为芳蔼梳发髻,云丝高挽,皇后择选了一支嵌黑曜石的银钗为芳蔼簪上。螺子黛勾勒过疏淡的眉宇,描绘出流畅曼妙的弧度。天边亮起了一抹鱼肚白,极幽淡的蔓延开来,雨下得小了些,水滴淅淅沥沥地落下,仍是不断不绝的。
周遭逐渐安静了下来,不知几时,一声凄厉哀婉的哭声穿透了宁静的空中。
“陛下,驾崩了。”
皇后拿在手里的木梳微颤了颤,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许久未动。芳蔼忙挣脱了我,哭着往外跑,嘴里喃喃地叫着:“父皇。”我怔怔地看着她们两,心里明明焦乱又不安,却又好似有一个声音轻飘飘地在叹气:“终于结束了。”
我搀扶着皇后往内殿走,丝履踏过青石板,没有一丝声息。身侧有内官不知在传着谁的意思:“让礼部、鸿胪寺,太常寺派人来太极殿,棺椁先备下,快去取缟素麻衣,先让主子们穿上。大臣那边也得备一些,给外面跪着的……”
殿内殿外浸在一片哀泣哭声中,地上密匝匝地跪满了人,都低着头痛哭。萧衍跪在龙榻前,动作轻盈地为皇帝盖素被,我看不见他的面容,只瞧见他的身体一颤一颤的,应是在哭。皇后独自一人穿梭过地上跪着的妃嫔贵妇,踉踉跄跄地扑到榻前跪在了萧衍身侧。
我觉得有人在地上拽我的裙角,低头一看见母亲朝我使眼色,我忙反应过来平伸了裙袂跪在她身侧,捏起丝帕也低头哀声哭了起来。
丧钟敲了三下,响彻云霄。
清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皇帝萧献驾崩。
---上林苑本为年节备了些红绸花灯笼,皇帝这一走,内侍与宫女忙不迭地将这些物件撤下,换上素缟白练。偌大的林苑,举目望去一片惨淡的白,戚戚然的蔓延,像是一座巨大的坟茔。
按照惯例,大行皇帝是要停棺太极殿七日的。
我守在东宫里,忙着操持丧事,口信、纸信一日日地呈报上来,从清晨忙到日落,竟没有片刻的安宁。嬿好新给我做了素白的绢花鬓在耳侧,孟姑将东宫上下的人员名册报上来,依照着按品阶准备孝衣。
她附在我耳边悄声说:“秦孺人怕是不行了,太医来了几次,已让准备丧事。这节骨眼可怎么办?”
我握着毫笔的手一顿,“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孟姑说,那砒、霜药性厉害,其实已被伤了根基,只不过撑着一口气要拿害她的人罢了。这春枝一死,那秦孺人就像一口气撤了,也吊不住自个儿的身体了。我有些为难,怕贸然大操办授人以柄,但又觉得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草草了之很没有人性。
“中殿还有能派出来的人吗?”我问孟姑。
她计算了一番,“也派不出什么人了,都在外头忙着,娘娘跟前也不能短了人,这国丧跟前,总得时不时跟外面传个信,少不了跑腿的人。”
我犹豫了一会儿,也只得让孟姑去琼华苑看看,督促着底下人多上心。若秦孺人有什么要求,除了要家人进宫外,其余的只要合理都能可以答应。
宫中正办着丧事,照例是不许内眷亲属入宫探望的。我想了想,又有些不忍,问孟姑:“秦孺人家里是不是还有个老母亲?”
孟姑点头:“可不,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前些日子又是给她找郎中,又是验□□的,全是这位老夫人张罗起来的。”我暗中琢磨了一番,将孟姑往跟前拉了拉,悄声吩咐她:“让她母亲来看看吧,只许见一面,宫门落锁前就让她走,你亲自办,不许出什么差错。”
她应下了,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出了去。
案桌前的蜡烛燃尽了,嬿好给我换了根新白烛过来。我往名册上勾画了一番,脑子里想着萧衍已好几天没回东宫了,他不给我传信,我也不敢去扰乱他。太极殿那边也不知是何情状了……嬿好看出了我的心事,低声说:“姑娘,要不入夜了咱去看看殿下。”
我犹豫了片刻,实在捺不住心底的挂念担忧,便决心晚上去看看他。
---太极殿前素白的宫灯流泻了一地,我提前让内侍去打探好了,萧衍这几日,白天在偏殿接见外臣,张罗丧事和登基事宜。晚上就守在太极殿圣驾棺椁前,焚香悼念,清泉寺供奉了往生咒,内侍引我进去的时候,萧衍正在棺椁前的炭盆里一页一页地烧着。
灵案上只点了四根白蜡烛,偌大的殿里只有堂前这一块地方有光,其余地方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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