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我的父母,笑我的妈妈,再笑我的爸爸。”
李沉舟沉默着。
“爷爷对我很好,可是就算是他,心底里也是不大看得起我的出身的,我都知道。”阿彻眼里终于不情愿地苦恼起来,一下一下地拔着地上的青草,拔起泥土飞溅。
李沉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自己因为出身,受到过刁难和坎坷,这种偏见,源远流长,很难改变。
阿彻又道:“我也不想我有个那样的娘,可是她就是我的娘,我没办法,而且她对我一直都不错。”
李沉舟伸手拍拍他,“多念你娘的好,少念她的不好。”
阿彻眉头仍皱着,“她早就死了……可是,我知道我还有个爹,没见过的爹。”
李沉舟有点好奇,“你怎么那么崇拜你爹,你不是没见过他麽?”当年,他好像也没有很崇拜燕狂徒吧。
“没见过也崇拜,我娘说过,我爹长得俊,枪法如神,十几岁少年郎就已经名贯黑白两道,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阿彻说起那个素未谋面的艳艳的恩客,眼里闪光,双颊激红。
李沉舟沉吟着,“是吗?你娘说过你爹叫什么没有?这么响当当的人物,我也应该听说过。”
阿彻嘴唇一张,就想脱口而出,却在最后关头生生咬住。他瞥了李沉舟一眼,“我娘不准我说的。”
李沉舟了解地笑了笑,“那就不说了。”
阿彻有点儿不好意思,别着脑袋望着李沉舟,半晌,叹口气,“我真想去找我爹,跟他一起闯天下,顶好他去参战,我跟着去打仗。”
李沉舟无话。那样的生活,大约也只有不识愁滋味的年青人会向往,他若是自己有儿子,是万万不愿让他去打仗或是闯天下的。
阿彻很敏感,“燕大哥觉得我说的不对?”
李沉舟不想瞒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阿彻听后,嘴巴一撇又一撅。过了一会儿,道:“做燕大哥的儿子,大概是会被宠坏的吧!”
李沉舟想了想,心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侧眼去看阿彻,只见他眼睛吧哒吧哒的,眨得异样。
李沉舟仿佛猜到他的心思,默默地抚摸他的头,温和地笑,然后就望向远处的江面。
江水粼粼,云翳压过晚霞,夜就要降临了。
☆、两处闲愁
柳随风到厨房拿酒,身边是忙碌来去,打包整理行李的佣仆。到重庆的车票已经安排好,后天就要离开南京了。问赵师容意见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没有敌对的反应,“走了也好……”她低头看着指甲,又环顾四近。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柳随风不用猜就知道,她心里在想李沉舟。
西大影壁、鼓楼、估衣廊几处的宅子,一处都没卖。倒不是说如今这副形势,房子定然卖不出去。若是肯贱价折损,自有那胆肥的投机者愿意接手——这类人是强人的一种,越是风声鹤唳越是精神抖擞,一旦秩序井然了反而驴脸瓜搭,盖无缝可钻也。依柳随风的意思,除了西大影壁这一处,其余统统卖掉才好,因为只有西大影壁是他全心付出、饱含情感置办装修的。可赵师容早就发话,那几处宅子一个都不许动,烂掉也好,炸毁也罢,就是不能卖就对了。这段日子鼓楼那边,都是莫艳霞宋明珠鞠秀山在那里打包装箱,拣那值钱的带走,不能派上用场的尽皆丢下。其中柳随风给了莫艳霞一个清单,让其将清单上的东西替他收拾了,直接运到西大影壁来。都是他自己的一些物品,莫艳霞差不多都知道放在哪儿,有她帮忙,他就不到鼓楼去了。莫艳霞接过清单,默默凝视他一会儿,转身离去。
她爱柳五爱了很多年,脸上的刀疤也是拜他所赐。她忍受他的冷落、发泄,忍受他跟其他女人鬼混,忍受他跟李沉舟鬼混,如今再继续忍受他迎娶赵师容。最初的歇斯底里过后,莫艳霞有些晕头转向。失望连绵不绝地到来,从这个夏天到那个夏天,从这一年到下一年。她对李沉舟的嫉恨是标,对赵师容的妒意才是本。最担心的事情成了现实,最后的一扇窗也关上了——没有一丝光线。有好几天,莫艳霞穿着睡衣在卧室里抽烟,脸不洗、牙不刷,回想这么多年来的生活,这么多年来的柳随风。还没回想完,柳五的电话打来,让赶快收拾东西,跟着一起去重庆。心里还是悸动了一下——已为人夫的柳随风,还是记挂需要自己的。只要自己永远具备利用价值,便可一直待在柳五身边,作为一个工具或替代品的存在。想清楚这一层,忽尔轻松,忽尔释然:她只要爱着柳五一日,只要柳五还需要她一日,她就不会离开柳五。赵师容——赵三小姐,韵格高艳的赵三小姐,名义上柳随风的妻子,却永远也不会像自己一样为柳五做到这么多,这么多……
柳随风拎着酒瓶,穿过那些男女仆佣,一步步缓慢地往楼上的南屋走。鼓楼那边,已经整理停当,西大影壁这里,其实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赵师容这几日,都待在自己的公寓,说是老妈子不知道哪些东西重要,要现场看着。柳随风默认,不置一词。他不想去核实这句话的真实性,是真的最好,是假的,他也没力气去计较。他已经自取其辱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也许他真的可以用李沉舟来安慰自己,当时李沉舟也被戴过绿帽,李沉舟能受得,他柳五也不会一点就跳。不算安慰的安慰,说白了就是自欺欺人,可是到目前为止,柳随风想不出除此以外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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