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墙根处瞿瞿的虫鸣。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快乐啊!光是拥着她的丈夫,她就感到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比不上她的所有,整个世界也都换不到她的所有。
“赵姊,这里有你的电报!”门铃响过,宋明珠用布满面粉的手抓着电报纸过来,“才送来的,指明是给你的!是不是又是萧二爷?……”
赵师容回过神。她并不着急,先找个烟缸慢慢地捻灭了香烟,才取过自己的坤包拿出译码簿来对照着翻译电码。萧开雁时而会发电报给她,所以她习惯随身带着译码簿,以备急需。指尖划在纸上,她停顿在最后翻到的那一页,一句话已经译出。她高高地扬起眉毛,手指突然颤抖着一下下敲在译码簿上。
“明珠,你来一下,看看他这到底说的是什么……”接着赵师容便连嘴唇都颤抖起来,心跳欲出。
宋明珠本就好奇而未走开,她看到赵师容面色不对,可又不像是接到噩耗的那种惨白。惊疑之下,她拿过电报和译码簿,放在膝上逐个对照翻译,一边翻一边念念有词,“李在柳营,身……”念完最后一个字,猛抬头,“帮主还活着?!”瞪着赵师容。
赵师容胳膊抖抖索索地在坤包里找香烟,取出一根想要点燃,打火刀“啪啪”了几次都哑了。香烟火刀攥在手里,她对着空气重复着,“沉舟还活着,沉舟还活着,沉舟他还活着……”
“是啊,赵姊,帮主还活得好好的哪!萧二爷不都说,帮主身活体康嘛!还问你要不要去见他,这不是废话吗!赵姊我就说,帮主哪儿那么容易就走了,帮主是什么人哪!”宋明珠越说越兴奋,一张苹果脸泛出这些年已少见的粉亮,“赵姊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长沙?帮主现在是在前线吧,萧二爷说帮主在柳营,他是指……”
说到这儿宋明珠突然顿住,她拽着自己长长的发辫,“柳营是指……”
赵师容默然一会儿,叹气道:“他跟柳五在一起。”
“五爷吗?……噢!”宋明珠发出不知是惊是奇是尴尬的一声,她颇为小心翼翼地觑着赵师容。
赵师容对着电报愣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已经这么多年了……”
但是当天晚上,她还是忍不住给远在长沙的萧开雁摇了电话,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萧开雁也仿佛一直守在话机旁,顺利地跟她通上,便一一地将他所知道的关于李沉舟现今的一切告予赵师容。其实他并不十分清楚李沉舟当年如何存活下来,他也不可能知道李沉舟这些年都到过哪些地方、遇见哪些人、做了哪些事。他只是将他所知的有关李沉舟和兆秋息、李沉舟和柳五、李沉舟在昆明他连揣摩带猜测的那一段统统说给赵师容,同时为没有早些告诉她这一切而“深感惶愧”。
“师容,我——有我的私心和顾虑,我……”萧二此刻紧张极了,他生怕话筒里传来的是断然的呵责与拒绝。
赵师容却是一派平静,她没有那么多心情来追究这些,眼下她全副心思都只围绕着一个李沉舟,想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如今过得好不好,想他原来还是这般fēng_liú倜傥,又跟原来商会的兆秋息有过一段(当然她对此已习以为常了);又想兆秋息不久前阵亡,沉舟怕是要难过的。再想柳五当年参军的事她也知道些,那时柳五身在重庆,没有可能得知沉舟的消息,而两人居然能于战乱中在昆明相逢,倒也真是叫人无话可说了。赵师容肚里流淌着淡淡的妒忌,她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到底作何感受,一个个消息像是来自新世界的乳鸽般泼喇喇地朝她扑过,她应接不暇的同时,又感到这些年自家固守重庆的一种深深的缺憾。她不禁想如果当年自己沿江一路找上去,是不是跟沉舟重逢的就是她?如果当年她也去了昆明,是不是现在的一切又都会不一样?一个个幻想不可遏止地发出光彩,如今她站在已无可变更的川上,回首而望脚下那不舍昼夜、如斯而逝的河流,知道说什么都已经太迟。其实当年在南京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不是麽?从沉舟喜欢上萧三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不可挽回了……
说到萧三,赵师容想起一事,“开雁,沉舟还活着的事你弟弟知不知道?”
萧二一滞,“不知道。”心里起了另一种忐忑。
“你想他知道吗?”
萧开雁简直想要挠头了,“这个……”
赵师容再问:“你想要他也一起去长沙吗?”
“长沙还是危险,万一秋水出个三长两短,母亲那边会将我恨死罢——”便是萧二不甚坚定的说辞。
赵师容腹中冷哂,“便就是你弟弟金贵,其他人都比不得萧三爷的!”
萧开雁忙改口,“不是这个意思,主要还有唐家那边……唉!”一个个都是不好相与的呐!
赵师容自然明白这个,却更是冷哂的厉害了,“是,是——高低贵贱嘛!人家一个个都是又高又贵的,偏就咱们是又低又贱的,我怎么会不晓得!可惜这回我这个低贱的还偏要将这事儿说给你那个高贵的弟弟知道——只是说给他知道,他愿不愿去长沙是他的事。我这一做也许惹到了某些人,但只怕你那个弟弟却是要大大地感激我的。话说回来,这么些年秋水心里有没有成天惦着谁,大家心里都清楚,也就一干含着银汤匙出生爱攀龙附凤的偏好家丑不外扬,揣着明白当糊涂,想着积岁月以为功呢!”
赵师容心里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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