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没有多少被人照顾的经历,每一次受他如此都心情怪异。渐渐他的沈默感染了我。行猎期间森林是不容许外人进入的,里面的人一旦停止交谈,就会显得异常寂静。
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李重晔,你觉得这样好吗。”
李重晔的马靴把挡道石子踢开,“什麽。”
“引诱你接吻做爱,在你面前哭,表现得特别脆弱,现在我做什麽都像是在勾引你,就像慕永河对李越江。可是我没有想那样。”句子很凌乱,事实上我的思维也乱成一片,辞不达意地笨拙著,不大明白自己在说的话。“我也没想从你身上获得什麽,依靠眼泪和身体来换取同情可怜,或者其它的东西,像个女人一样。”
其实有些自作多情,可是我确信它们必须被表达出来,“你不相信无所谓,总之今天的事别再发生了。搞得像是老子这祸水弄得你们父子对峙,太恶心。”
“你想太多。”李重晔利落地干掉一只兔子,“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好好跟著我就行了。”
“操,真把我当女人,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揍他。
李重晔笑著转到树後面去,“你不是女人是什麽。爱哭,别扭,女人都没你麻烦。”
“我说真的,你别他妈不正经……”
“比女人更罗嗦。”
老子端起枪口对准他,“李重晔。”
那牲口没廉耻地笑一下,没完没了了,“李重晔的女人。”
子弹擦著他耳朵飞过,击落好大一根树枝。
28.
出生是什麽感觉?是经历了漫长阴暗的洞穴,在时间未开始之前的无限囚禁中,终於隐隐瞥见了智者高举的火光,那一秒锺乍见的欣喜,还是为声色光亮的无穷新知而恐惧,於是只好竭力啼哭到声嘶,告诉全世界我在这里,然而收获的是无人能懂。命运带著镰刀立在床头,陌生,残酷,充满伤害,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生存还是死去。
出生的方式很重要吗?如果生於富贵,生於期待,或者生於贫瘠,生於孤寂,生於死亡与罪恶,一生的路途,到底有什麽分别。降生在平凡普通的安定人家,衣食无忧,父母健全,一落地便不知何为寒冷匮乏,会更快乐吗,爬行出母体,会更艰难吗,还是脐带断裂,那哭泣值得更加嘹亮?
那些生育我们的人,他们曾经怀有怎样温柔的心情。必定是非常伟大的爱,坚定的付出,才使得他们愿意让另一个生命来吮吸出自己的血肉。可是在那之後呢?不需要负责吗?不能够哭泣吗?感觉弱小,被伤害,渴望食物、温暖、拥抱和关注,这也是出生带来的羞耻原罪?我想象不到我的母亲,被迫在福利院诞下婴儿的贫寒妓女,她在一地血污中死去时,没来得及给与她儿子的,到底是爱语还是诅咒。我只能想见如李重晔一般,玻璃温室里的细心浇灌,长久守候,安静地等待一朵花开。
那必定非常孤寂。
我本来一直在死亡。从母亲的躯体里脱离出来後一无所有,能延续的也只有她的死亡。然後慕永河将我从成百上千美丽的丑陋的普通的孩子里面挑选出来,他对我说阿锦阿锦,以後要和爸爸在一起。拥抱的感觉如此真切,连嘴里含著的粗粝食物都忘记,那一幕构成慕锦最初的记忆,心脏第一次开始起搏,爸爸,没有比这更动人的词语。
他教我穿衣,喂我吃饭,教我喊出生平第一个名字,我以为没有什麽能将我们分开。然而短短数年之後一切都改变,他将要抛下有关慕锦的一切,从此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麽指和食指轻巧对接,构造出简陋取景框,哢嚓,哢嚓,照见的全是我不想看到图景。慕永河在李越江娴熟挑逗下瘫成一团,身段化成春水,眼角生出桃花,连一声赶著一声的喘息也仿佛刻意迎合著某种古老的韵律。尽管想象了无数回,可亲眼见时,我仍然惊讶於他还有这般妩媚功底,和一条狗交配也能快乐的贱人,我将他小心翼翼珍藏於神坛之上,却不料他自甘下贱躺在一头畜生身下,日日夜夜做尽了污秽事情。
李越江轻笑著,将他推到躺椅上压倒。手伸进绸缎的衣服不知摸到了哪里,慕永河微红的脸庞立刻勃发出别样光彩,眼波流转,甚至盖过四周花枝的娇美。他再往慕永河耳边咕哝几句,那张脸就难耐地转了过来,正好朝向花丛覆盖下的我。老子愤恨地扯断一根花枝咬到嘴里,光天化日不知羞耻,水性杨花的东西。
过一阵那张小小的躺椅承受不起两个成人的重量,嘎吱摇晃起来。慕永河贴在李越江胸口小声地尖叫,惹得老狗一阵轻笑,扯下他腰间的绸带,顺手在慕永河眼周做起捆绑。系带的手指在脑後稍一停顿,便像著了迷一般,痴恋地捧起贱人脸庞,吻下去,吻得那水色的唇渐渐泛起嫣红。
慕永河喘息,扭动,声气听得老子都脸红。老狗整个身体更往下压了一点,似乎贴著两人下体不住磨蹭,忽然松开手,道,“这次先放过你。”整整衣服就往外赶去。花园外围长廊的拐角处,成列的男孩子正在那里等候,随著畜生一起没入了李宅一角。
呸。老子往地上吐口唾沫,无声地从重重花枝下面钻出身来。睡个懒觉也能撞著畜生大白天发情,真他妈晦气。
慕永河依旧被束缚著绸缎的系带,坐在那里,神情有种不知世事的天真。晚风吹起他裤腿,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被他俯下身去细细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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