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泽接过内侍王全恩接转递过的文折,打开一看,见秦老夫人用恭敬的语气书写着:顾家近日忙于搬迁还产之事,难免疏忽顾嘉礼,顾嘉礼餐食、休息不继,若致使公主出殡之事上无精神,竟是大为不美之类的话语,不由怒气直冲胸臆,狠狠掷在地上,冷笑道,“顾家真是痴心妄想!”
姬坤心惊低下头去,“按说丹阳皇妹这些年受了委屈,顾家便是怎么受责也不会过。只是皇妹英年早逝,可堪可怜,确实需要一个捧灵摔盆的人,外甥女儿虽好,却是个女孩,这顾嘉礼乃是皇妹名下的庶子,瞧着竟是唯一合适的人了。不用他,又用哪个呢?”
姬泽眉宇间凝起风暴之色,“这一家子不过是借着先帝善心,方过了这么些逍遥日子,皇姑活着的时候,已经是忍了气,难道如今不在了,还能让这一家子人踏着她为阶梯,继续人五人六的活着,吃香喝辣不成?”
负手道,“六皇姑临终前曾向朕请求,其与顾氏无夫妇之恩义,不愿归入顾氏坟茔,愿归景陵,长伴仁宗皇帝与太皇太后身边,朕已经允准了六皇姑的请愿。皇姑遗体既不入顾家祖坟,这捧灵摔盆之事,与顾家又有何干?”
姬坤闻言心惊,低下头禀道,“公主不归夫宗而归葬帝父陵墓,有汉一朝已有先例,丹阳与顾氏已无夫妻之情,仿效行事也是应有之意。只是……”皱了眉头,“这顾家子既弃而不用,这捧灵摔盆之事又让谁去行?”
姬泽闻言思虑片刻,吩咐王全恩道,“唤燕王前来。”
王全恩恭敬应道,“是。”
燕王姬洛如今在太极宫皇子所居住,听闻姬泽传召,迅速赶到两仪殿,十六岁的少年,有着姬氏皇族特有的清俊贵气,恭敬拜下去,“臣弟洛拜见圣人。”
“雀奴,”姬泽沉声问道,“六皇姑乃是咱们嫡亲姑母,如今她英年早逝,膝下却无子嗣送终,你可愿出殡之时,你可愿为其行子侄之礼,捧灵摔盆?”
姬洛闻言朝姬泽伏跪叩头,然后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湛湛有神,认真道,“皇姑抚育子侄慈育,臣弟素感念其得,愿为其行送终之礼。”
“好,”姬泽闻言欣慰不已,瞧着姬洛的神情抚慰,“你有这份纯孝之心,朕心甚慰!”
“王叔,”转头望向姬坤,“既是如此,当日捧灵摔盆之事,就定下由雀奴去做。”
顿了顿,沉声道,“阿顾如今一介孤女,丹阳皇姑的后事很多她照应不过来,您是长辈,还劳多帮衬着她一点。”
姬坤瞧着殿中这般情景心中微微掠过一丝震撼之意,姬洛乃是先帝幼子,御封正一品亲王,身份不可谓不贵重,着其为丹阳公主行捧灵摔盆子侄之礼,可见得姬泽对丹阳公主敬重之意确实极为深重。恭敬的低下头去,“圣人放心,丹阳亦是臣的皇妹,她的后事臣必定竭尽心力襄办,绝不劳烦了外甥女儿。”
出了太极宫,便亲自赴杨柳庄,督办丹阳公主一应后事。杨柳庄上事情办得熙熙攘攘,竟是将上书的顾家给丢到一边,无人理会。
靖善坊韩国公府中,秦老夫人自上书之后,便坐在屋中一天天数日子,眼见得诏书上定下的搬迁之期一日日临近,宗人府却没有丝毫回音。不由心一天天冷却下去。长叹一声,“瞧着咱们顾家真的极遭圣人厌弃了!”
荣和堂烛光黯淡,顾嘉辰立在一旁,面色扭曲的厉害,嚷道,“怎么可能?除了弟弟,还有哪个能为丹阳公主捧灵?”嘴角向下一瞥,恶意道,“难道竟是顾令月那个瘸子么?”
秦老夫人闭了眼睛,忍住了心头的失望之色,厉声斥道,“好了!”睁开眼睛,容色苍老了几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如今宫中都没有旨意下来,想来是不会再有了。若是等到日子到了与内府之人撕扯就不好看了,准备准备,咱们这就搬了吧!”
天光黯淡,顾家人就这么凄凄惶惶的搬离国公府,到了新昌坊留置宅中。从长安勋贵,沦落为里坊间的普通平民。新宅不过是新昌坊一间三进宅子,普普通通,较之国公府窄小了许多,顾家人一直都居住在富丽堂皇的国公府,陡然搬入这样的宅子,举手投足之间皆十分不适应。
丹阳公主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于杨柳庄上行出殡之礼,天子领头,宗室贵人皆来送丧,杨柳庄上一时熙熙攘攘,送葬队伍威严肃穆,一路行往长安西郊景陵而去。顾家之人并未受到通知,到了此时,顾鸣方知晓丹阳公主并不入顾家坟茔,而是归葬仁宗皇帝景陵,险些从养伤的榻上跳起来,神情激动,“怎么可以?丹阳怎么可以这样?”神情扭曲,“她这般,将顾氏宗族置于何处?将我这个夫君置于何处?”
“好了,”秦老夫人厉声呵斥,眉宇之间露出一抹苍凉之色,“如今瞧着,公主临去之前确实没把自己当做顾家人了!”
顾鸣回过头去,水意倔强的留在眸中。
秦老夫人瞧着顾鸣这般模样,这段时间憔悴心力的疲惫之情与心中蕴含的失望混合在一处,说出前所未有的重话:“你如今做出这幅模样做什么?说到底,公主是君,你不过是臣子。这些年你以臣子之身行欺君之事,神宗皇帝是个好脾气的,方能容忍你到如今。公主到底有她的骄傲,如今不肯折节,也是应有之义。你不过是为从前的言行付出代价,何必这般不能接受?”
顾鸣闻言受伤极深,怒驳母亲道,“公主既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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