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泽闻言微微沉吟,按他的意思是不肯让姬洛和姬红萼见这一面的。只是阿顾难得到了他的面前,他实不愿意驳了她的面子,竟是不好拒绝。
阿顾瞧着他的面色,轻轻道,“前些日子,我听了一首阿鹄在皇后殿下的春宴上点的曲子,很是有几分意思,”她悠悠念道,“‘妾发初覆额,门前折花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李玄此人我从前虽未听过他的名声,但这首《长干行》却是写的清丽难言,想来日后定会名传天下。我私心想着,十二郎和阿鹄的情谊虽然有些出格,但这种青梅竹马的情意,却是极美好的。十二郎和阿鹄都是懂事的,便是让他们再最后见一面,也算是对这些年的情感做一个悼念。”
姬泽听闻这首《长干行》,微微动容,‘妾发初覆额,门前折花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大凡名家大手总能够用清丽朴实的诗句触发人心底的一丝情念,念及往昔,怅然生姿。他回过头去,道,“朕本是立意再不让他们见面的。但,既然阿顾为他们求情,朕便破一次例,让阿鹄去送一送十二郎吧!”
顾令月松了口气,微微颔首,“谢圣人。”
姬泽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柔声问道,“你回长安后,可曾仔细看过郡主府了么?”
“我身子懈怠,还没有去过,”阿顾道,“不过听陶姑姑说,那府邸保持的和从前公主府一样,谢圣人费心了!”
“嗯,”姬泽道,“你能体谅朕的心意就很好了!”这个小娘子曾是他许下诺言希望好生照顾之人,如今他因着国事百姓让她嫁人,可也绝不希望她凋萎在北地寒冷之地,范阳非自己控制之地,怕她孤身远去,势单力孤,难免吃了亏去,于是道,“你如今既为郡主,身边的伺候人就不够了,你身边的那些丫头年纪大都大了,放出去成了亲,身边的人难免就不够用。府中自有一些家生子,可与其中再挑拣一些得力的带在身边。其中有一人叫小春,一人叫小秋,可收在身边。”
阿顾闻言微微意外,随即猜到,这两个人怕是姬泽安排下襄助自己的人手,于是点头应道,“是。”
六月的长安渐渐炎热,一轮太阳挂在天边,犹如炽热的烤炉。灞桥的柳树垂下来,初夏的灞桥青翠的像是洞明人心。姬洛立在马车旁,望着长安方向等候良久,叹了一口气,回头道,“走吧!”
“等一等。”原处忽然传来一声疾呼。
姬洛浑身一震,陡然间回过头来,见一辆素蓬马车飞快的向这个方向驰来,不过须臾,便在面前停下,湛帘掀开,绯衣少女从车中跳了出来,“阿兄!”
“阿鹄,”姬洛的眼眸陡然间绽放出灿烂的惊喜,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上前,握住了绯衣少女的雪腕,“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能赶来了,”目光转为微微疑惑,“你怎么来了?”
另一辆马车在灞桥停了下来,内侍梁七变从车厢上下来,咳了一声,行礼道,“楚王安好,圣人念着楚王和十公主兄妹之情深厚,特意准许长乐公主前来送行,奴婢奉圣人之命护送十公主前来。”
灞桥的南风不小,吹的姬红萼的一头青丝翻飞。姬洛回头看了梁七变一眼,有礼道,“多谢梁内侍一路护送阿鹄前来此处!”
梁七变微微一笑,欠身,“这些是奴婢该当做的,时间有限,还请公主快一些。”
姬红萼道,“我知道。”
夏日煦热,两个人向着灞水缓步而行,在河岸站住。“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姬洛道,“正打算上路,没想到你还能来。能够在临行前再看上你一眼,我便再无遗憾了!”
姬红萼眉宇之前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是阿顾替我求的情,皇兄才答应我过来这一趟的。”
“阿顾?”姬洛微微讶异。
“是啊,”姬红萼道,“阿顾说,当初六皇姑送丧,你替经皇姑捧灵摔盆,她记着你的这份人情。总要将之还掉。”她叹道,“阿顾是个好姑娘,我盼着她,这辈子能够平顺一点。”
姬洛闻言也颇为感慨,顿了片刻,道,“难得她如今自己境况都不好,还能生出善心帮着我们一把,这份情,我姬洛此生记下了!”
姬红萼的情绪低落下来,“阿顾命途坎坷,我总觉得,这次是我欠他的。若不是我的缘故,这次和亲本应当是我去的。如今却让她替了我,我当真觉得——”
“胡说!”姬洛停住脚步,厉声斥断姬红萼的想法。“皇兄决断政事自有考虑,这种事情,不存在谁对不起谁的说法。真要说起来的话,”他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怒气,“最该怪的便是那孙家,若非孙家拥兵自重,尾大不掉,逼到皇兄头上,又如何会有这次和亲之事?”
灞上杨柳青青,风吹的楚王仪仗中从人发鬓飘飞。新任楚王长史米涵转过头来,看着河岸边的一对金童玉女,道,“楚王和长乐公主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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