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妃面色一变,过了好一会儿,方忍耐平静下来,“娘子若不肯见赐,直言便是。又何必虚言相诓?妾已是打听过了,当日,万年人施不拖进献《惊鸿图》到先帝面前,却被娘子索去,压在箱子底部不肯再见,如何会突然之间想起特意将它取出来烧了?”她眉目一黯,淡淡道,“你我当年虽有争宠旧事,但我已然退居上阳宫十年,且如今,神宗皇帝都已经不在了,我们还能争些什么?我想要《惊鸿图》,也不过是做个念想罢了。你又何必不肯成全?”
“梅娘子说的倒是很好听,”唐贵妃拍了几下手,“你若是早些日子来,说不定我也就将图给你了。只可惜,那张图却是真烧了,在先帝刚刚驾崩的时候,我心绪不好,恰好见了那张图,一个冲动就烧了。如今,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我也没法子变一张《惊鸿图》给你。”
“你——”江太妃一时恼怒至极,她对这张《惊鸿图》寄托了太多的感情,如今陡然得知《惊鸿图》已经毁在了唐贵妃的手里,一时之间,心灰了大半,冷笑道,“唐真珠,你我当年,虽同为神宗皇帝的妃子,但我早早退引,并未真正与你相争。你便这么见不得人好,偏要难为我么?”
唐贵妃的面上露出哀艳的笑意,“我为什么要见你好?三郎是我的三郎,他虽时刻在我身边,心中却始终有一席地方,记挂着你,我抹不掉三郎心中的印记,倒恨不得你死了才好。莫说《惊鸿图》被烧掉了,便是它现在还在,我也不会把它交给你。三郎对我发过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什么时候见过比翼鸟有第三只,连理枝生出第三枝的?我烧了它,又有什么错?”
江太妃怔了片刻,心思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过了一会儿,方看了唐贵妃一眼。目光中带着冰凉的意味。
“唐真珠,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没错?神宗皇帝的清名因为你而沾上了污名,单凭这一点,你便是万错不得赎。”
“你胡说,”唐贵妃神情稍稍慌乱起来。
“我哪里有胡说了?”江太妃瞧着唐贵妃笑容轻谑,“神宗皇帝因你之故,日后在史书上免不得被写上一笔女色惑人。因着你,先帝与兄弟不睦生隙,此后半生难以弥补;因着你,先帝废了三个无辜壮龄皇子,日后纵然痛悔,终究难以追回过错。这些都是因着你的缘故,如今,神宗皇帝已经躺入泰陵之中安息,到现在,你竟然说你什么都没有错?”
唐贵妃浓艳的眸子里露出了惊惧神色,“我才没有。”
江太妃瞧着唐贵妃,她一身容颜浓秣,站在华丽的望仙殿中,惊惧的像一个孩子,天真而又孤独。她本是尘世间最美的作品,需要一个人精心呵护护持,方能在这俗世中开怀生活。但如今,那个护持着她在这尘世中无忧无虑生活的男子却已经不在了!
忽然之间,她的心情变的心平气和起来。瞧着唐贵妃道,“唐真珠,我不想跟你斗。你却把我当做此生最大的对手,一直想将我踩在脚底下。我本不想和你计较,但你却逼人太甚。既如此,我又何惧?先帝虽然没了,但我们的人生还没有结束。这场人生的上半场,你是赢了,但下半场却还没有结束呢!我便坐在这太极宫中,等着看,我们两个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她言毕,转身离去,湖水绿一样的裙裳拖在望仙殿地衣之上,犹如碧波之上的花朵。
唐贵妃怔怔的望着,颓然的坐在身后的美人榻上,眼角余光扫过殿中帷幕之后露出的一抹绯红色泽,猜到了来人,不由心中微恼中生出一丝亲昵,压低了声音唤道,“阿燕?”
姬华琬吐了吐舌头,掀开帷幕扑了出来,“阿娘,你怎么猜到是我在那儿?”
唐贵妃闭着双目,容颜中有一丝疲惫,却依然焕发出惊艳的美感,懒懒道,“除了你,这望仙殿中还有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偷听?”
“咯咯咯,母妃真是聪明!”姬华琬畅然欢笑,将自己的身子倚在唐贵妃的怀中,亲昵而依恋。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好奇问道,“母妃,这位梅妃,你很忌惮她么?”
“胡说,”唐贵妃霍然坐起,陡然拔高声音,“她有什么值得我忌惮的?”
“我唐真珠得神宗皇帝独宠,她被我挤兑到东都上阳宫,十年来都不能见君一面,这样的一个小小昭容,有什么值得我堂堂贵妃计较的?”
姬华琬怔了一怔,没有想到母妃竟然因为自己不经意的问语这样激动,连忙安抚道,“好,好,你不忌惮她。”却在嘴里轻轻咕哝,“真不忌惮,干嘛要烧了那张《惊鸿图》?”
她的后一句话的声音虽然放的十分的轻,但唐贵妃离她十分的近,竟是听到了,怔了怔,美丽的眸光忽然迷蒙起来,记起了神宗皇帝弥留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姬琮的病已经十分的重了,躺在寝殿神龙殿的御榻上,瘦的几乎脱了形。只一双眸子依旧深深的落在自己身上,握着她的手,笑着道,“妙儿,看起来我们不能够继续相守了。”
“三郎说的什么话,”她瞧着他憔悴的样子,伤心泪洒于睫,“我们在长生殿发过誓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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