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袁祁莲还在世的时候,这个刘芸草在军器监的表现只能算不功不过,谁想得到报起仇来竟然不断展露仙才鬼才,由此可见仇恨远要比恩义更有力量。
如果有机会的话,高赓还是想见刘芸草一面。
不过这念头还没交代出口,服侍他的大太监就上来低语禀报,说是工部、兵部尚书在外头等候见驾,高赓立刻重新陷入了政务的旋涡,没工夫搭理李意阑两人了,挥手让他们告退。
不过在李意阑临走前,高赓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李遗,忙里偷闲地补了一句:“对了,意阑身体抱恙,钱爱卿就多费些心,主审官你来当。传朕口谕,在证据确凿的前提下,可以直接破三公九卿的家门抓人。”
李意阑闻言立刻和钱理隐蔽地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道命令完全是针对首辅府上的黄主薄而下。
在他俩眼神交会的同时,高赓的吩咐还在继续,他说:“洪振。”
与李意阑一道进来的那名钦差首领立刻抱起拳头喊道:“卑职在。”
高赓不急不缓地说:“你现在就派人去把监栏院围了,找到那个化名王诘的太监,提活口来见。再给钱卿拨一队人马凭他调遣。”
“至于意阑,千里赶赴而来,和钱卿互告案情之后,先去行馆小做休整,稍后朕会再召见你们,下去吧。”
洪振喝了一声“是”,站起来火速离开了。
李意阑和钱理跟在洪振身后告退离开,沿着宽阔的宫道边走边谈论。
同一个案子将他们在未见其人时就绑在了一起,两人也无所谓生分,钱理问了李意阑的表字,直接喊他行久,李意阑则称他为钱老,两人互相摈弃了无用的客套和吹捧,抓紧时间交换起了各自所掌握的全部细节。
其中多半都是钱理在问,而李意阑在回答。
在听了仙居殿案的作案手法之后,钱理沉吟道:“案发之后,金吾卫立刻封锁了太后的起居殿。假设殿中没有内应的话,那么你说的那个石像生应该还留在如意桶里,我这就叫人回去找一遍。”
“此外,仙居殿的门板一早也被当做证物被抬进了大理寺,上头有没有碱水之类的东西,我也会找人验一遍。”
“太后碰过的那块会跳的熟r_ou_不好存放,我们也搁在冰窖里镇着,回头我也看看,上面能不能找到什么……”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觉得那些案犯真是会自己给出难题:“……壁虎尾巴和浮萍草的粉末。”
而且他实在是很怀疑,这两样八竿子打不着的死物和在一起,撒上一点就能让煮熟的r_ou_跳起来?
钱理摸着胡子心想,这些事情听起来真是一件比一件荒谬,但更加天方夜谭的是每一件别人都做到了。
这老前辈吃的是不懂那些幻术和戏法的亏,但是在办案上条理比李意阑清楚,李意阑乐得让对方铺成安排,一路只管恭敬地点头如蒜。
然后两人在前面走,不多时身后追上来一个年纪不算小的陌生太监,自称是皇上特意指派来,带李意阑到行馆落脚的管事。
钱理一听这话,立刻从中感受到了皇上对李遗这位胞弟的额外关照。
加上李意阑的气色实在是差到了极致,钱理便匆匆说了下自己上午他会去清凉寺搜查,以及捉拿弩坊署郑姓监作的计划,让李意阑休息好了,再去大理寺找自己,然后善意地告辞了。
李意阑一来实在是累得慌,二来是同样奔波的知辛和王敬元还没有去处,他心里总是记挂。
事实证明他猜得一点没错,知辛和王敬元两个外乡人来到巍峨皇城,根本就没人搭理他们。
云霓袈裟固然有名,但对于不信佛的人来说就是一件没法穿、不实用的衣裳,因此知辛和王敬元无人问津地站在他们下马的地方,只是为了方便他人同行,朝墙角那边靠了一些。
王敬元累了个半死,毫无仪态地蹲在墙角打瞌睡,背上盖着李意阑在路上给知辛挡风用的那件厚披风。
知辛则披着自己那件白底袈裟,双手合十,在朱色的宫墙映照下静成了李意阑眼中的一幅画。
他在看午门楼顶上,那些一年四季都盘旋不去的乌鸦。
世人都当这鸟不详,可在所有飞禽走兽之中知辛最喜欢的就是乌鸦,因为乌鸦会反哺,是一种生死不忘本、情多而专的活物。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
知辛每次看见这种被人视若灾厄的鸟,就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这几眼看得有些过于专注,以至于李意阑都走到跟前来了他还没回过神来,目光痴痴的,脸上依稀有种莫名的哀意。
李意阑等了一小会儿也不见他回魂,只好假咳了一声闹出点动静,接着才说:“久等了,魂不附体的,是不是累了?”
知辛眼睫细微地颤了一下,侧过头来的瞬间眼底才聚上神采,然后有了那点漆黑到透亮的灵光,他身上萎靡这才不见了。
他对李意阑笑了笑,因为身体上的疲惫难以掩盖,也就没有撒谎逞强,嗓音有些嘶哑地说:“有一点,不过没有道长累,他刚刚站着睡着了。”
李意阑看了俨然已经与周公难分彼此的王敬元,心里虽然也愧疚,但是不心疼。
他十分亲疏有别地收回视线,打着试探冷热的磊落大旗握住了知辛的左手,一边像是正骨的大夫一样顺着对方的手指一截一截地往下捂,一边看也不看地将余下那只手准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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