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礼将他带了回去,他在床榻之上,满身血污,怀中还死死抱着那把剑,脸色苍白的如同白纸,却还要用尽全身力气,责问着:“二公子,当我常檀看错了人,从未认识过你这个人!怀清公子与你相交,到头来,你竟懦弱到连敛下他尸首的勇气都没有!是怕误了你的锦绣前程吗?”
这是王秉礼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活着而感到羞愧,他怔怔看着他,从未想过一个薄弱少年会有如此力量,一字一句直穿他的心肺。
后来无数个日子,那少年死寂躺在床上,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话。
直至少年死的那天,他才紧紧拉住他的手,道:“二公子,若有来生,小檀还愿给你们唱一折戏,烫一壶酒。”
后来,无数个日夜,他在当初逢着小檀的那个戏坊,一个人,唱了无数出戏,烫了无数壶酒,再无故人。
偶尔梦中痴缠,再不愿醒来。
他守着那把剑,等一个交付的人,等了许久,大概有十年吧!
第56章 生隙
长风推开门时,地面已被雪落了白。她抬头看了眼檐下的灯笼,红彤彤的,飘摇在风雪下,半分妖艳,半分清冷。
出门前,她问王秉礼:“你以后打算如何?”
他戚戚笑道:“旧物已托,再无念想。我是相府嫡子,有家室也会有孩子,而后也该成一番功业,否则百年之后,有何颜面见着故人。”
她听王秉礼这么说,怀中抱着的剑也越发沉重了。
百年之后,有何颜面见故人?
回望了眼酒坊的招牌,“醉生”刻木三分,她只身走进风雪中,身后依稀可闻三两句低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突然觉得黑夜太过寒冷。直直想着小巷深处走去,一点点没入黑暗。
“人呢?”
“又丢了,快去禀告隐大人!”
远处的黑衣人意识到不对,赶紧下屋顶查探,可走到那条巷子的尽头,那里还有人!隐无忧特意叮嘱过,一定要跟好,否则提头来见。
几个黑衣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然后分头没入黑暗。
长风在暗处藏了很久,打量四下无人时才猫着身子出来。想必陆灵兮有急事找她,不然也不至于三番五次给她递眼色。
她又不是瞎,自是看到了!可碍着身后有人,最终无动于衷。
想着那妹子素日也是机灵谨慎的人,这番不管不顾,是什么事呢?
她想不透,却慌乱起来。出宫时跟着她的暗卫增多了,必定不是巧合!
陆灵兮扣了面具两下,这是先前濯州密卫加急讯号,片刻不得迟疑,这黑暗中遮闪着来到江烟楼。
那处,正是濯州暗子据点。
“废物!”隐无忧低低咒骂着,一眼还瞥向街道上的陆灵兮。
洛栖歌的脸色也很不好,听着属下人的汇报,眉目没有一刻平展。
她去哪了?
莫非真与陆氏有纠葛?
……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最后,洛栖歌只能无力想着,手节狠狠捏着剑柄,被上面凹凸处硌得通红,也浑然不觉。
“我去找她吧!”她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良久才艰难开口。
“你……”隐无忧眸子沉敛,怀疑的话最终没说出口。偷偷朝身后的暗卫使了眼色,让他们一同前去,并叮嘱着洛栖歌注意安全。
洛栖歌叹息了一声,忽然一片血落在眼睫之上,融进眼中发涩,热闹的人群便朦胧不清。
祁长风感觉怎么也捂不热怀中的剑,反倒把自己弄得全身冰冷,她在江烟楼下张望一圈又一圈,却迟迟等不到陆灵兮的影子。
是哪里不对?
她思虑着,不由自主紧了紧披风,缩写脖子牙关直颤,一张脸都被吹得麻木,她从怀中掏出虞儿的面具,扣在脸上,挡了些许寒风,才觉得好些。
正四下张望,身后忽然蹿出了一个人,撞得她一个踉跄,那人慌张道着歉,将她稳稳扶住。她被撞得烦躁,下一眼看清那人的容颜,全身血液几乎都冷了起来。
是长随!
他怎会在此处?他不是跟着阿夜吗?
“公子在江烟楼后院等你。”
长随附耳说了这么一句,长风浑身颤栗了一下,愣愣看着他似普通行人般而过,平息良久,才敢踏进江烟楼。
洛栖歌将这一切收在眼底,连着呼吸紊乱起来,那人……她认识!西风山上的贼首。
“洛大人,那人有些可疑,要不要属下另派人盯着?”身边人看出了端倪。
她压下丝丝慌乱,“普通行人罢了,不必那么多疑,盯着公主要紧,万不能再跟丢。”
黑衣人只得奉命,眼下公主是大事,还是洛大人有本事,一下就又寻着她了。
江烟楼京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今缝佳节,里面自然比平时热闹。
小二见着带着面具的古怪人,赶紧上前招呼:“客官,你是打尖还是住店?”
她轻咳了一声:“吃酒,听闻你这里有窖藏十年的佳酿,特地前来尝一尝。”
“有是有,小店酒多,也不知客官说得是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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