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丹字辈的弟子已经进去稳固阵法了,秦石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清鸿低垂视线,终于听见了十鸢的声音:
“玄晏长老他,还活着么?”
清鸿嗤笑:“你这掌门做的有意思——害我现任长老咳血昏倒,反问我玄晏是死是活?”
十鸢似乎没有听见。
“那就还活着——他若是死了,你不会这般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
清鸿突然觉得,十鸢比丹成还要了解他。
半晌,清鸿才跟没了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悠悠地道:“确实没死,不过,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十鸢眉头一挑:“是玄凛做的?”
不说还好,清鸿额头青筋突起,拍了扶手便骂:“要不是你当初把人放走,师叔何苦被逼到这步田地?!不如今日我剥了你一身修为,给师叔补补身子?!”
周围灵净宫弟子闻言色变,霎时间一室剑拔弩张。十鸢淡淡抬手,示意弟子们不必紧张,才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锦盒,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我灵净宫虽然不比云门,有通彻鬼神的咒术,炼药一法却是无出其右。这是修补身体的上好丹药,本已备了一枚作为贺你继位的礼。但玄凛之事,我十鸢难辞其咎,这是另一枚,聊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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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十鸢的丹药,秦石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清鸿忙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却在沐浴之后,提着一盏灯,只带丹成一人,悄无声息地摸向了寒冰牢。
丹成拿了照明的符咒,站在寒冰牢入口处,留清鸿独自一人走向山洞深处。
寒冰牢上次坍塌后便废置至今,山洞与小路久未修缮,坑洼不平,难以下脚。不过,对于清鸿而言却不算什么,他轻巧地行进着,似是不知在洞里走过多少次。
之前需要纵身跃下的洞口已经坍塌,山体移动,露出一个两人高的口子,里面广阔的空间一览无遗。
幽幽灯火缥缈不定,清鸿提着灯,犹如白鹤展翅,优雅地落了下去。
琉璃剔透的寒冰牢已经变了模样,山壁上结着厚重的冰,零星几支火把插在山壁上。山顶垂落的巨大锁链也歪了不少,尾端却没有联结地面,反倒落在一潭蓝幽幽的水中。
水中坐着一个人。
清鸿掏出一沓符纸,咬破指尖写了十来张,熟练地将符咒飞上锁链。
锁链似乎被符咒压得发沉,水面上泛起波纹,那人眼皮一颤,缓缓掀开,冰冷的视线径直落在清鸿身上。
清鸿视若不见,将灯放在地上,在水边盘腿而坐,挠挠随意披散的长发,嘟嚷道:“师叔,你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
水中之人稍稍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稍有缓和,可看起来依旧十分可怖。
“你怎么来了?”
清鸿讪笑:“想念师叔,故来看看。最近感觉如何?”
水中之人淡淡地道:“没甚感觉。”
清鸿更是讪笑。
那条巨大的锁链就这么套住他的脖子,仿佛拴着什么珍禽异兽。光是看那条锁链,清鸿都觉得自己的脖子疼得难受。
微蓝的水面漂着一层薄冰,然而越是靠近锁链,水面的霜花越是浅淡。水中之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岸上,眼底不时闪过血色。
清鸿审视片刻,神色肃然:“师叔,你恐怕要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水中之人一顿,似是毫不在乎。
“一阵子……”清鸿被盯得浑身发毛,“就一阵子……”
水中笑了笑,没有说话。
修真之人说的一阵子,可不是几个月,或者几年。
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即便要困在这里,像一头野兽,他仍然庆幸不已。
庆幸,还活着。
他拿出必死的想法,几乎打算和玄凛同归于尽。然而久未谋面的千机剑却似是认出了旧主,在关键时刻脱离了玄凛的掌控,为他争取到一丝机会。
玄凛死了,尸骨无存,他活了下来。
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活在寒冰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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