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琴从外屋地出来,“咋去了这么久?管道又冻了?”
“嗯。”闫宝书弯了膝盖,把水筲放在地上,卸下扁担后说:“那人横横的(多的意思),都跟那儿等着呢。”说完,闫宝书双手拎着水筲进了外屋地,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到了水缸前把水倒了进去。
两桶水也就填满了小半缸,金桂琴朝水缸里看了一眼后说道:“就先这样吧,坐板凳上歇会儿。”金桂琴面带微笑,转身朝碗架子走去,而后从里摸出半个苹果,“你二哥刚才回来了带的苹果,妈给你留了一半,赶紧吃。”
还真被玉芳那丫头说中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伤,别说是半个苹果,就是苹果胡都未必见得到。闫宝书拿着苹果,却始终没有送到嘴边,他很想吃不假,但一想到那两个丫头,他实在不好意思下口了。
“咋不吃呢?”
闫宝书坐在板凳上摇了摇头,“妈,这半个留给玉芳和玉香吃吧。”说完,不等金桂琴做出反应,闫宝书已经从板凳上起来,拿着苹果进了大屋。
屋里闫永贵刚从炕上下来,看到闫宝书进来说:“水挑回来了?”
“嗯。”闫宝书在闫永贵的注视下把半个苹果放进了写字台的柜子里。
闫永贵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多想,而是指了指桌上搪瓷缸下面压着的票说:“你二哥从队里拿回来的票,说是晚上矿里有演出,吃完饭让你去队里找他。”
闫宝书从搪瓷缸下把票抽了出来,回身对闫永贵说:“我二哥不回来吃饭了?”
闫永贵推开门,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吃大灶不回来了。”
闫宝书一开始真没打算张口和闫宝福要票,更没打算去看这场演出,这不是他不愿意欣赏艺术的一种表现,而是单纯的不热衷罢了。现在的人们生活步调比较单一,相对闫宝书不冷不热的态度,旁人可是绞尽脑汁都想要进去看上一场。
闫宝书把票揣进口袋里,待到晚上闫玉芬下班回来,他趁着金桂琴不注意,和她说:“姐,听说晚上矿里有演出?”
闫玉芬一边从缸里捞酸菜一边说:“是啊,咋了?”说着,闫玉芬瞥过头看了他一眼。
闫宝书笑问道:“你不去看吗?”
“我就不去了,还有活要做呢。”闫玉芬捞出酸菜放在菜板子上,从碗架子里拿出菜刀准备切菜,“宝书,你该去去你的,用不着替姐着想,你二哥给你弄了张票那是关心你。”
闫宝书笑着挠头,“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真把你姐当傻子了。”闫玉芬冲闫宝书微微一笑,“这里烟熏火燎的,进屋呆着去。”
既然闫玉芬不想去看演出,闫宝书也就不再多话,转身的时候,突然听见闫玉芬小声地说了句:“宝书,姐咋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闫宝书停下脚步,不见一丝慌乱地回过头,“有吗?我咋和以前就不一样了呢?”
闫玉芬仔细回想着闫宝书这几天的变化,“姐也说不准,不过你比以前爱说话了倒是真的。”闫玉芬这两天没事的时候就爱琢磨闫宝书,兴许这是他朝着自我解放迈出的第一步,换句话说,在他的心里,或许也不在那么记恨闫永贵了吧?
“宝书。”闫玉芬放下菜刀,稍加犹豫后问道:“你还恨咱爸吗?”一直以来,闫宝书都是最恨闫永贵的人,他虽然不把心里话宣之于口,但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是看不出来的。
从前的闫宝书恨闫永贵的理由很简单,就是那次运动之后带来的影响。
闫宝书不假思索道:“不恨了。”
闫玉芬着实松了口气,“咱爸不容易,你应该学会体谅他。”
闫宝书浅笑道:“说到体谅,最应该这么做的是大哥,毕竟受到影响最大的是他,不是吗?”闫宝书的言外之意很明确,与其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倒不如去留意在外下乡的闫宝山身上,要说恨,那位才是真正恨闫永贵的人。
姐弟两个的谈话正在继续,很不巧几个小的都放学回来了,谈话无法继续,闫玉芬只好闷头切菜。金桂琴等不到刘大红来,只能自己拿着摊好的煎饼去了她家,回来之后,才急急忙忙的和闫玉芬一起做饭。
晚饭一如既往的简单,不过这次在闫玉芬自作主张下,主食有了点变化,苞谷面大发糕,四方块切的十分整齐,吃起来口感还挺不错的,松软的很。菜仍旧是酸菜,里面放了一小把干豆角丝,两筷头子就能吃完的分量。
闫宝书吃过晚饭后准备出发去矿里的土建队找闫宝福,临走之前,趁着混世魔王闫宝龙不注意,他从柜子里把那半个苹果拿了出来,到了小屋一分而二给了闫玉芳和闫玉香。从前个儿晚上的咸鸭蛋,再到今晚的半个苹果,两个丫头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现如今她们看闫宝书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感动和崇拜。
两个丫头猫在小屋里吃苹果,闫宝书则穿戴整齐地出了屋。院子里,闫玉芬拿着簸箕从偏煞子出来,里面装了一个碎掉了的碗。闫玉芬见闫宝书要出门,说道:“还不走等啥呢,一会儿就开场了。”
闫宝书朝簸箕里看了一眼,“咱爷弄的?”闫宝书自从醒来就没去过偏煞子,更没见过那位瘫痪在炕的爷爷。
闫玉芬点点头,“咱爷老了,手脚不麻利了。”说着,闫玉芬把摔碎的碗扔进了一个用废旧轮胎做成的垃圾桶里,“快走吧,别一会儿宝福都进场了你还没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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