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宾馆的生意便显得有些冷清,加上前几年曝出的凶杀案,宾馆更被当地人称作凶宅。即使这样,宾馆里的伙计,依旧汲汲营营、兢兢业业地每天打扫宾馆、接待来宾,和老板在世时一样,做得一丝不苟。
有时一些临时的来客深夜入住宾馆,就会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宾馆大厅里,点着一根雪茄,悠然地煮茶品茶。来客与服务生搭讪,问那个男人是不是宾馆的老板,服务生却只会微笑着避过他这个问题。
随着岛上旅游业的开发和时间的消磨,人人渐渐忘记了宾馆发生的凶杀案。宾馆、凶宅,这两个词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宾馆的生意反而比以前越发好了。但是到了晚上,本岛的居民入睡之后,即使最后一班轮渡也歇了生意,宾馆的灯依旧会亮着,每日每夜地亮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回来。
更奇怪的是,宾馆有两个房间,从始至终都是空着的,但是每天都会有伙计过来打扫。即使是旅游旺季,生意爆满时,那两个房间也不会被出售。其中一个,是老板的卧铺,那是情有可原的。
而另外一个,那是在四楼最角落的房间里,而且名字也不吉利。许多人因为房间的位置与号码的关系,都会望而却步。但即使有胆大的人要求入住,也会被服务生拒绝,就是出再大的价钱也没有效用。
哦对了,岛上还有个规矩,在夜里十点以后,岛上所有的人都不能外出,不光是原地居民,就是想在外野营的游客也会被岛上的人告诫阻拦。如果来人问原因,那些人就会告诉他,暗处的野兽和毒蛇已经害死了许多不听话的人。他们甚至还会拿出新闻报道,把那些血淋淋的照片拿给无辜天真的游客们看。
事情直到一个冬季才发生了转变。
从那时候起,总会有一个穿着气派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宾馆里出来,他会去一家药铺,那个药铺里新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医生。而药铺对面五金店的老板从那个女医生来的那天就中风倒在床上--他已经六十多岁了,确实到了应该中风的年纪--并且他无儿无女,因此后来就由女医生时常照顾着。
那个男人会带着女孩来药铺里拿药,眼眸流转间,尽是贵气与儒雅。后来人们知道,他是宾馆老板的一个远房亲戚,现在回来接手宾馆。
女人们看见他带着女儿,身边却不见老婆,以为他是丧偶的金龟婿,一时间蜂拥而来,挤满了宾馆大厅,在厅里谈笑喝茶。那男人偶尔从楼梯上露面走过,厅里霎然一阵安静,等他走了,女人们又七七八八地讲起话来。
直到有一天,那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出来晒太阳,孩子一身奶香,在男人怀里睡着,显然是刚刚出生不久。
这下,宾馆里的女人顿时散了精光,除了掉落了一地的瓜子和一屋子的香水味儿,宾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又过了几个月,宾馆的老板又扶着一个脸色憔悴的男人上街来。女人们瞧见那男人病怏怏的模样,走路坐下都需要老板的搀扶,又纷纷打开窗来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男人坐在药铺里,恍如隔世般地看着街上旗袍纸伞和长袖丝袜的女人们走在一条街上,轻薄短衣的小贩吹着糖人,正好坐在用煤气灶煮着茶叶蛋的店铺前。塑料的风车呼呼转动,它不远处街角屋檐上的风铃正发出阵阵铃铃的清响。
“走吧,回家了。”
男人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提着一个纸包的男人。他哦了声,撑在身下木制的椅上,被那家伙搀扶着,慢慢地站起来。
柜台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看了,招呼了声:“走了啊?慢走哈。”
提着药包的男人回头对她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搭在男人腰上,轻声说了句小心台阶。
男人依旧不冷不热地嗯了声。走出药铺时,他忽然抬起头来,伸出手心,望着天空低声说:“下雨了。”
他又转头看向那家伙,问:“带伞了吗?”口气依旧那样低低沉沉的。
对方说带了,于是撑开那把油纸伞。
男人说:“我拿吧。”便接过伞来,为两人撑起。男人看了看伞,问他:“怎么没带大伞?”
那家伙唔了声,微微转着眼珠,说:“拿错了。”
男人看得出他在撒谎,却也微微地笑了笑,说:“那、你别给雨淋着。”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虚弱与无意间的渴求。
那家伙的手立刻攀上男人的肩膀,把男人紧紧搂在怀里,这才展开笑颜,温声说:“好,听你的。”
又过了大半年,男人的气色才渐渐转好,这会儿他抱着胖小子,和那家伙说要出去买东西。
小胖子正趴在男人肩上流着口水,时不时地呜呜地叫着。男人看见楼梯旁趴着的闷闷不乐的女儿,忙对她招了招手,说:“青青跟爸爸出去。”
女孩便立刻笑起来,噔噔噔地跑到男人身边抓着他的手。
那人看看外面的天色,走过来摸摸女儿的头,又摸了摸男人怀里的小家伙,说:“要下雨了,我陪你去吗?”
男人转头看了看,说:“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如果下雨了,你来接我呀。”
那人无奈地笑了笑,说:“没有你,我出不去。”
男人低头想了想,说:“这也是。”便把小子塞进对方怀里,说:“那我早去早回,带把伞。儿子就交给你了。”
这小家伙一听,立刻呜呜地哭了起来,在他爹怀里不停地踢蹬着小脚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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