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狼烟之中,无数男儿的身影,冲上去又倒下,层层叠叠,交替不止。
那天下一统的太平盛世之下,是青山埋忠骨,是马革裹尸还,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季先生?”殷辰见他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声呼唤了一下。
云霁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强装了一丝笑意,“茶冷了,我让人再沏一壶。”
他未曾征战沙场,只是曾经见过被军队铁蹄蹂躏过的村庄。
那一栋栋焦黑的房屋被烧得只剩骨架立在瑟瑟秋风之中,像一只无力的手,兀自伸向天空。
那些已经冰冷的尸体直挺挺地淌在地上,血液合着黑泥和焦黑流了满地。但不管流多少血,那土地依然是黑的,只有按上去的时候,会沾了一满手的血。
那些匍匐在尸体旁边哭泣的人们,是哀伤的,是无力的,也是木然的。那一双双失去了希望的眼睛,空洞地睁着,看着。看着胜利者走进城中,看着城头变化大王旗。
——
殷辰觉得眼前这人有种如水的气质,明明是男人,容貌也普通,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优雅得很,完全不似他们这些出身行伍的粗糙汉子。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眼神,也是他们这些人所不具备的哀伤与动容,还有一丝……决绝?
他定定地看着季先生伸来倒茶的手。如白玉一般,白皙,纤细而修长的手,缓缓拎起茶壶,沏满了白瓷的茶杯。
他本来不渴,但看着那双手不紧不慢地端茶,沏茶,放下,再把茶盏递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就渴了,抓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小心烫!”云霁喊出声来。
殷辰全部灌了一满口才发现烫得根本咽不下去,全部喷了出来。
可怜云霁坐在他对面,被喷了满脸的茶水,连头发丝儿上都是成串的水珠滚落了下来。
“啊啊,季先生!”殷辰急忙起身想用袖子帮云霁擦脸,云霁捂着脸往后缩了一下,绝对不能让人碰着他的脸,结果隔在两人中间的小茶案也被俯身过来的殷辰撞翻了。
茶壶、茶盏全部被撞倒,茶水洒了一软榻。云霁退得及时倒没有被烫到,只是裤子被弄湿了,但加上之前被喷得满脸水,前襟也是湿的,头发也是湿的。真是无辜受害,狼狈不堪又哭笑不得。
“季……季先生!”殷辰已经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扶正茶案,拎着茶壶,看着季先生的脸色。
“有话改日再说,季某要先清理一下。”云霁下了逐客令,闪身往里间走。
殷辰想跟上,但里间的门在他面前戛然关闭,看来季先生是生气了。
——
云霁真是有些生气了,但气着气着又有些好笑,年轻人毛毛躁躁,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他用芊子挑了面具细细擦拭,将面具全部打理好了才记得要去将自己洗一下。头发上和脖子上都是殷辰那个混小子喷的茶水,不清理一下的话始终有些不舒服。
云霁准备打水洗洗脸,再擦擦头发,但门外又是一嗓子,“陈将军来了。”
殷辰刚离开,陈博涉就来了,云霁真是无奈了,这两人就跟串通好了要拆台一样。
陈博涉这次学乖了,走到里间门口知道敲个门,“季先生,听殷辰说你在里面。”
照陈博涉的性子,若不说个话搪塞一下的话,肯定就闯进来了。
云霁急中生智,“请将军帮我打盆水来吧,刚才打翻了茶水,泼了一身,想清理一下。”
“要……要……洗澡吗?”陈博涉想到了那个月夜,不由得喉头有些发紧。
“要不还是不劳将军动手了,季某一会儿就出来。”云霁道。
“不……不用……”陈博涉想着季先生在里面可能是脱了衣服,顿时便有些焦躁了,赶紧转移注意力,跑去井边打水。
伺候云霁的小厮看着堂堂大将军一边傻乐,一边出来打水,简直惊呆了。想献个殷勤说不劳您动手,但大将军就跟完全没听见似的,将井口打水的轱辘,拽得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打上了水之后,又乐呵呵地挑去了里间。
这季先生面子可太大了,把陈将军使唤得……跟条狗似的。小厮转了转脑袋,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形容词,哎呀,真是太不敬了。
“先生,我打水来了。”
屋子里没有动静。
“先生,那我就……进去了?”陈博涉蹑手蹑脚地放下挑子,推开门。
除了幼年时调皮捣蛋,欺负过堂妹之外,陈博涉还没对谁起了这样逗弄的心思,但不知为什么,见了季先生一本正经的样子的时候,他总想看看他那个沉稳样子之外的表情。
他鬼鬼祟祟地将门戳了一条小缝,见没人应,也没人呵斥。又壮起胆子将门推开了一点,还是没人答应。
难道季先生正在换衣服?陈博涉想到季先生白皙的颈子,单薄的胸膛和纤细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去想象那粗衣布服包裹之下的身子是怎样的一个光景。一定也是如他的手脚一般漂亮。
“季先生……”陈博涉悄悄探头进去,屋子里却没人。
“请陈将军把水放到屋子里面便好。”季先生的声音从陈博涉的身后传来。
陈博涉那些小动作和小心思全部被云霁看在眼里,又想笑又无奈。
怎么这一世的武孝帝,竟这般孩子气?
不过……武孝帝的真实性子到底是怎样,云晗昱是不大懂的。
那个在朝堂上一言九鼎的男人,在他面前也是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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