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煲了个鲫鱼豆腐汤,再炒了一荤一素,带着洗漱用品和被席床褥去了医院。
陈一霖身高一米八,穿条校裤都掩盖不住他的大长腿,缩在那张小床上,腿伸不直,一翻身嘎吱嘎吱响,再翻个身就能滚下去——这还是看在他的美色上优待的呢。
他一整夜没睡,陈一霖本是不认床的,可医院实在太讨厌,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还有从病人口中呼出的腐烂热气,让他浑身发痒。他到两点多的时候发现奶奶也醒了,估计是痛醒的,可老人只是稍稍翻了个身没有说话,过了半小时又翻了个身,咬牙沉默的坚持着。
她在坚持什么?
她怕她忍不住痛了,吵醒自己的孙子吗?
她怕再打一针又要花钱吗?
陈一霖迷迷糊糊地想着,快早晨的时候反倒睡沉了。
早上医生查房,换药,陈一霖给她买完早饭才匆匆背上御宅屋上学,他出病房门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到教室里正好“雌孔雀”把一份英语卷子考完。陈一霖后来挤出课间时间把它给补了。
陈一霖的出现在班里引起了一阵小轰动。
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他目光所到之处又停下来,心虚地别开头,待他一挪开又重新沸腾起来。
王文杰作为八卦组组长不问简直要憋死他,可是他昨天捕捉到谢老板说的“车祸”两字,十分害怕触了人家的逆鳞,只是期期艾艾的看着他,看得陈一霖寒毛竖起就是不吭声。
反而是陈一霖先开的口,他指了指身边的空座位:“小峻怎么了?”
王文杰:“发烧了,在医院挂盐水,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峻平一脚踢开了前门,活力四射的挥舞着扎了两个乌青洞的手,大喊了一声:“哟!”
“哟你妈个头!你要是再敢踹门信不信老娘踹死你!”这是坐在第一排的肖伊苓。
苏峻平不同女人一般见识,翻了个白眼走过来,把御宅屋往座位上一甩,然后一把勾住陈一霖的脖子说:“昨天文兄听谢老板说你家出了事,怎么样,要紧吗?”
一片鸦雀无声。
王文杰像个气球一样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丫的。
陈一霖抬起眼睛看了眼苏峻平,他的睫毛微微打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笑了一下轻声说:“小事情,最多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你有什么事就找我……”
苏峻平没说完就被抱了个满怀。
陈一霖紧紧搂住他,苏峻平吸吸鼻子就能闻到他发梢的柠檬香气,转转眼珠就能看到他耳后的勾人小痣,不用动,隔着厚厚的毛衣他也能感受到他手心的凉意。
陈一霖俯在他耳边又轻又认真地说:“谢谢你,小峻,我……”
我爱你。
“我很感谢你。”
苏峻平的心忽然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捏他的那人手劲刚好,痒也不是疼也不是,他只觉内心被一种澎湃的浪潮充满,这让他有些无措。
苏峻平难得脸红了一次,干巴巴的应了一句:“不用谢。”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什么都没做,陈一霖根本没必要谢他。
☆、第四十六章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陈一霖取消了晚自修把作业带到医院去做,中午的休息他也请了假去烧饭给奶奶吃。
奶奶精神头和胃口都不错,只是毕竟上了年纪了,伤身体,恢复得慢,陈一霖常常熬些补钙的汤带过去。
他在服侍奶奶的时候也知道了车祸的原委:她开着三轮车去批发市场进货,为了方便选择了逆向行驶——虽然是贴着边的,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开车超速,看也不看得撞了过来,发现自己闯下大祸后选择了肇事逃逸。幸好他奶奶运气好,路人打了120,不然就不只是动点小手术的程度了。
奶奶说的时候陈一霖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旁边床上的家属不干了,他老公腿骨折住院,中年妇女做陪床。那中年妇女也是个热心肠,一脸的痛惜:“老人家不要省这点时间啊!逆向行驶多危险,这次还是运道好的,运道不好让小囡怎么办?!”
奶奶像小孩子似的缩着脖子,说是呀是呀,看病要花好多钱呢。
中年妇女受不了的摇了摇头:“不只是钱的问题啊,你出什么事,小孩子年纪轻轻就变成一个人,孤零零的,谁来管他吃饱穿暖?做事情多为小孩考虑,别计较那一两块钱!”
按照妇女的八卦天赋,那点时间足够她知道陈一霖家的变故,奶奶十分歉疚的低下头,中年妇女又去说陈一霖:“你也别一声不吭的,多劝劝你奶奶!”
陈一霖点头称是。
她膀大腰粗,她老公却瘦得像只泼猴似的,躺在床上也不老实躺,整日蜷缩着腿,一开口也是牙尖嘴利的:“你烦不烦!叽叽喳,叽叽喳,人家嫌你烦的,我看到你就烦!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帮我削个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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