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旭在家的时候,我是从不敢上二楼的。
每当那人沉着脸走进主卧,里头便会传来激烈的争吵、歇斯底里的尖叫,以及伴着锁链撞击声响起的……沙哑隐忍的哭喘求饶。
再后来,病房成了我的新家。
我看不懂病历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只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人生了很严重的病,状况一日糟过一日。
我抱着膝盖窝在墙角,看着纯白的墙,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在压抑的一片死寂中快要窒息。
正当我陷进愈发沉重冰冷的回忆无法自拔时,头顶被格外温柔地抚摸了一下。
那力道轻柔无比,却令我霎时从近乎梦魇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我因太过疲惫没有睁眼,只低低呜咽了声,随后将自己往温暖熟悉的怀抱里缩了缩。
对方以为我没醒,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又替我把额前被冷汗浸s-hi的碎发捋起,轻声道:“……不行。”
什么不行?
我疑惑地刚想睁开眼,就听到了贺谨的声音。
那人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冷到极致:“如果你不想见到修明第二次自杀,就最好让他趁早接受完整的心理治疗。”
“不。”怀抱被收紧了几分,“我更喜欢别的方法。”
“……比如说再催眠一次,把记忆洗了?”谭尧沉声道,“如果他还是想要知道真相,你又打算怎么做?再来一次催眠?钟涵泽你当所有催眠都是万无一失的吗?”
抱着我的这人沉默良久,嘲讽道:“我好好地瞒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你们多嘴,修明根本不会生出探究的心思。崩溃后重铸的心理防线有多脆弱,贺谨,你作为医生应该比谭尧清楚。现在修明应该还没想起那件事,就已经开始做噩梦发抖了。你作为间接提供凶器的人,是不是——”
贺谨冷声打断:“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我只是担心会让修明想起不好的回忆,才一直没特意告诉他。”
又是许久的沉默。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最合适的醒来时机。
“走到现在这一步,虽然我并不后悔曾把人囚禁起来,但也自认不太可能再让他心无芥蒂地接受我。”钟涵泽叹了口气,“至于你们自己都做过些什么,心里应该也有数。”
“你打算让他忘掉多少?”谭尧啧了一声,似乎是做出了妥协。
“当然是……”耳畔的声音格外温柔缱绻,里头流露出的掌控欲却从未如此鲜明过,“那些不太好的事情。”
极其细微的、如同触电般的滋味自后颈处蔓延开来。
似曾相识的感受让我立刻意识到了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不安地睁开眼,不住挣扎起来。
然而那药效发挥得太快,被逐渐麻痹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力气。
钟涵泽似乎并不意外我清醒着。
他注视着我徒劳的反抗,只轻声道了声:“乖。”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恨恨地咬上对方抚着我唇瓣的修长食指,随后颓然地垂下了头。
……
当我在自己床上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我本打算下床洗漱,但刚直起身,就因牵扯到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而倒抽了一口冷气,登时脑海中闪过了众多不妙的推测。
我一把掀开被子脱了睡袍,背对着卧室门两腿分开着跪坐在床上,急切地顺着脊背往下摸去——
清清爽爽,似乎并无异常。
我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去,便听到有人轻叩了几下卧室门,随即连半秒都未停顿地一把推开。
“修明,你现在——”
剩下的话语似乎是被对方咽了回去。
这可能是我和暗恋对象经历过的……
最尴尬的会面。
我僵着身体扭过头去,只见对方眸中一贯含着的温润笑意不见踪影,甚至眸色还有点暗沉的意味,顿时更紧张了:“涵泽……我……”
可能是太过紧张,我直到被对方走到床边垂眸一把攥住手腕,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放得颇不是地方的手一直没收回来。
“头还疼吗?”他扶着我的肩让我躺回床上,俯身替我盖好被子,对刚刚的尴尬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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