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湾小区里石丰艺住的那栋楼。
“……是起房子的时候破坏了江堤?”
叶寒脚尖点了点地面:“这里是修补的痕迹。江堤应该只是出现了裂缝,但不至于损坏。不过修补之后肯定就对不上了,这个地方就是缺口。”
溺死在江中的魂灵通过这个缺口爬上岸,寻找替身,或者直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方易看看地面,又看看他:“你要做什么?”
“聊天。”叶寒说。
方易:“不需要我帮忙?”
叶寒露出“你特么在开玩笑”的表情:“不需要,你万一又引出个恶意值八千的玩意儿来,我是真的对付不了。你很重要——不对,是你身上的狗牙很重要。不能乱来。”
方易:“不是我引出来的。”
叶寒挑眉:“你确定?”
方易:“……算了。明白。”
叶寒走入了缺口的范围,面向江面,东张西望。
盯了他一会,方易把目光收回来,觉得有些无聊的他掏出了手机,上网搜寻这里发生过的事件。
搜索结果有三万多条,前几页几乎全都是发生在不同时期的溺亡事件,小到失足落水,大到渡轮翻覆。随着救助机制的建立和专业救助人员的增多,近几年的溺亡事件渐渐减少,但若是发生,必定是群体事件。方易看得心惊:他之前从未注意过这里发生的事情,也从未想到每一年居然都有那么多人死在这江水中。
最近的一个新闻引起了方易的注意。
随着夏季的到来,降雨量有时会在一段时间内急剧减少,这条江进入了季节性的枯水期。同时因为多年来过分汲取地下水和不断向江中倾倒垃圾,它的水位降到了十五年来的最低。水位的降低同时也暴露出原本藏在水底的一些东西。
在西岸的江堤下方有一大片新鲜的淤泥。淤泥中扑腾着没来得及随着江水下降转移阵地的鱼虾,还有部分沉在江底的铁制品,都随着水位下降暴露在阳光下。而在这些淤泥和垃圾之中,拾荒者发现了一个灌满水的涵洞。涵洞中蓄满黑色的污水,恶臭扑鼻,他们在洞里挖出了六七具孩子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泡胀得无法辨认,腐烂不堪。新闻的最后刊登出了这几个孩子的姓名:他们都是几年前渡轮翻覆事件中失踪的小学生。
方易立刻以关键字搜寻渡轮翻覆事件。
渡轮翻覆事件发生在那天早晨八点多钟。当时正在渡轮上的是带着食物和饮料,正准备出发去秋游的孩子们。他们出发得较晚,所以是学校里最后一批搭乘渡轮的孩子。渡轮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不少准备渡江去上班的人们。当时的渡轮条件尚十分简陋,车子和人混杂在一起,孩子们由老师带着,站在渡轮的一角。
先是一辆摩托车上搭载的鸡鸭开始扑腾,摩托车旁的女人惊慌后退,把身后骑自行车的一对夫妇撞倒了。两辆自行车引发的骨牌效应让渡轮上一片混乱。这时渡轮上唯一一辆轿车突然移动,渡轮顿时失去了平衡。据救出来的人们复述,当时渡轮上一片混乱,孩子们哭成一片,他们的老师也慌了。不知是谁带头先跳进了水里,紧接着大量的人开始跳离渡轮。不能翻越栏杆的孩子被四处倒下的车子围困,根本无法逃出。
方易把两个报道看了又看。写得都很详细,但唯一令人不解的是,渡轮翻覆的地点距离涵洞有五六公里之远,而且涵洞位于上游,这些尸体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叶寒。”他抬头招呼叶寒,看到叶寒站在江堤上,正抬头跟立在他面前的黑影说话。
被黑影包围着的叶寒看上去像是一个模糊飘渺的影子。
方易心头发紧,忙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叶寒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朝他摆摆。待他跟灵体们交流完毕走回来,方易发现他脸色发白,感觉不太对。
叶寒坐在石凳上,冷汗滴落下来。“人类的身体太麻烦了。”他抓过身边方易的衣角擦汗,“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受到影响。这帮混蛋,还想扯我下去。”
方易把自己衣角从他手里扯回来:“用你自己的擦。”
这江上的灵体也有派系划分,比如长辫子的就从不跟西装革履的现代人说话,认为他们传统尽失,国风不存;死了七十多年的老头老太对染黄毛穿超短裙的女孩子看不顺眼,完全罔顾彼此都是死灵的身份,一口一个“狐狸精”地叫。叶寒才问了几个老东西,就已经问出一堆信息来。
“这里有上千个孩子,十几岁的,或者才几个月的都有。他们不知道我说的三四岁孩子是谁,但是有一个线索很有趣。”叶寒说,“一个月前,有人在江边烧书,还扔了一堆玩具下水。”
“烧书?玩具?”方易奇道,“这不像是石丰艺会做的事情。”
“稍等一会儿。”
十几分钟过后,江水把一些杂物推上了浅滩。叶寒下去把杂物捡上来。
方易惊了:这人居然还能使唤动那些不知善恶的灵体。他对叶寒的崇敬之情顿时又上了个台阶。
叶寒捡上来的杂物里,有一本烧了一半的书,还有两三个玩具。都是小姑娘的玩意儿,方易认出了一个芭比娃娃。书的封面都已经烧没了,湿淋淋的。方易捡根树枝把湿透的书页翻开,谁料一动就烂了。
“小心点。”叶寒说,“还要还回去的。都是小孩子的宝物。”
“是伊索寓言的插图拼音版。”方易放下树枝,戳戳烧剩一小截的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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