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矮木,俱是被什么力量给毁得乱七八糟,四处洒着还没干涸的鲜血。尸体横七竖八,不下十个人。净明哪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大骇,不住地念起了佛语。
血……
久违的熟悉的气味……候在坡上的净念,苍白的脸色逐渐地惨败。身体猛地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坐在地上,他略睁大空洞的眼,在熟悉的无尽的空茫中搜寻着偶尔划过的些许记忆片段。他的头开始发疼,扭曲的面容、扩张的瞳孔,忽然挤进脑海中,有些遥远又似近在眼前,伴着一种模糊的窒息的苍凉。
“师弟,这些人该怎么办?”
少年的嗓音,带着一丝恐慌与为难,猝不及防地闯入混沌的思绪间,继而那些画面顿时如云烟消散,不留一丝踪迹,除了那残留的头痛。他循着净明的声音,沉默地“看”向坡下。
净明小心翼翼地逐一给每具尸体探着气息,确认了没有一个活口后,双腿颤抖着,软得几乎撑不住身体。压抑着呕吐的yù_wàng,他嗓音发颤地对净念开口:“师弟,我们要、不要把他们安葬了?”只怕,有心无力。
净念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地侧过头。
一道尖刺的响声破风而来。明晃晃的飞剑直冲面门飞来,净明“啊”地一声往后急退,虚软的腿脚被藤蔓绊住,只得狼狈地跌坐在地,呆滞地看着愈来愈近的剑锋。
……然后再次被人拎起,毫不温柔地扔到一边,摔得净明疼得龇牙咧嘴。却顾及不上这点痛,他急忙地看向飘落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飞剑被震得四分五裂,净念默然站立在他原先的地方,沉着地面对骤然现身的青年。净明不曾习武,却也看过禅院里的武僧打斗,看得出来人的武功相当不错:“师弟,小心……”
打落飞剑的瞬间,净念感觉到那一丝隐藏的杀意,早在青年还没有现身时就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当对方的掌风打来,他急速地往后一跃,躲开了突袭。一个利落的旋身,他挥出手掌,狠厉而精准地拍到青年的后背。
“哇——”
青年顿时口吐鲜血,净念还待再出手,却被净明惊叫着阻断:“师弟,手下留情!”从那一丝隐约的疯狂中清醒,他骤然收住手。
没有血色的脸,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少年的身躯开始摇摇欲坠。
确认了青年重伤而暂时无害后,净明撑起身,跌跌碰碰地跑到净念身侧:“你脸色很差……”
“你是何人?!”受了一掌的青年,一手按在胸口,微弓着身,警惕地看着净念,却不在贸然出手。
知道从净念那得不到半丝回应,净明有些挫败,转而有些许恼怒地对青年说道:“你又是何人?难道……这些人都是你杀死的?”
青年哼了声。
看到对方没有否认,净明顿时气极,又毫无办法,只能强自镇定,不停地念着:“罪过罪过……”
“原来是和尚……”青年这才定心看了看两人的装束,目光扫过了净明后,又看向默然静伫的净念,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那你呢?”
净念抬起眼眸,一下子对上了青年的眼睛。青年心头一跳,竟不敢直视那双黑得诡异的眼瞳,勉力压下嗓音:“你们既然只是路过的僧人,咳……”他猛地咳了几声,嘴角滑下一丝血,“便,赶紧滚开!”
“你……”净明惊怒,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青年打断:
“否则,等会你们恐怕想走也走不了!”
青年的话语很奏效。到底是怕了,净明只得压下心底的情绪,对着净念道:“师弟,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那些死人……他,无能为力,毕竟,他还没有忘记师叔的交代。便是要走开,二人又被青年唤住,却听他问:
“等下,你们难道是……静禅院的和尚?”
净明回头:“阿弥陀佛,施主有何疑问?”
青年莫名地笑了。净明被他笑得心头发怵,再不愿搭理这个人,于是拉了拉净念的衣角:“师弟,我们快走吧。”
雨,到底是没有下下来,两个人天黑时刻终于到达了山脚。
或许是朝廷的救援得了效果,塘镇城虽然还是一片死气沉沉,低洼的地方更是被水淹没,但不少灾民们已经被安顿好了。净念二人,说是奉着师命来救援,却是来到聿国武林世家严家在塘镇的商铺,随着他们的安排,帮忙做一些琐细的事情。
这样的安排,有些匪夷所思。净明有些疑惑,却想不出所以然。而净念,从来就不会表明自己的想法。二人便理所当然地留在了严氏米铺。
若说净明确实是谨承师嘱,早出晚归,帮忙派送粥米,或是给灾民寻找住处。净念则只是在一旁,冷漠地旁观。严家的人,似乎知晓他眼不能视,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事情,竟是免费供着他吃住。
白日里,净念就安静地待在店铺,在门口沉默地坐上整整一天。
“……你在想什么?”
很温柔的声音,虽然,他想不起“温柔”是什么意思了。净念反应慢了半拍,才隐约察觉这个声音在和自己说话。
米铺掌柜心焦如焚,看着安静沉默得如木头人般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地插了嘴:“王爷……这孩子是个哑巴,眼睛又看不见,您、您别怪罪……”掌柜生怕这位看似温和的亲王会怪责,又不知道这少年到底是何身份,竟得了少主的特别优待,故而只能心惊胆颤地解释着,一边暗自观察着文华亲王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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