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那个男人就在汪医生隔壁的小偏棚住,汪家修房子他还来帮着修过……我觉得汪医生简直就是侠盗罗宾汉再世!”看着表妹心向往之的表情,文灏突然明白过来,“你想休学,是不是准备去给汪医生做助手?”吕崇小声承认:“是。”文灏沉吟了很久,终于开口道:“我帮你去跟舅舅说一说吧。不过他肯不肯点头,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吕崇高兴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谢谢三哥,你最好了!”文灏笑而不语,轻轻拍拍崇儿的背,思绪又不知不觉地飞出老远,想起宋劭延来。
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他那讥诮而流于表面的笑容,刻薄得近乎恶毒的语言,还有老是前后矛盾的行动所来为何。大约也是和舅舅,甚至那汪医生一样罢?正因为过去为这个国家挥霍了太多热情,如今才变得分外的厌世与冷漠,说白了,不过是种自我麻醉法。
文灏决定从此原谅宋劭延曾经的行径。至于以后……谁知道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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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星期一,文灏和宋劭延又在任家花园碰面了。他们一起工作到夜里九点,然后宋劭延提出到市中区的好吃街去解决宵夜,文灏欣然答应了。
从前文灏只觉得宋劭延是虽无过犯,面目可憎的典型,但经过了一个周末的反省,他觉得现在的宋要顺眼多了。
“好吃街”本是民权路东侧的一条小巷,也不知从何时起,前来大后方避难的各地老百姓在这里摆起了小吃摊子以谋生路,人来自四面八方,小吃自然也五花八门,苍萃了东西南北之精华。杭州的洒酿小汤圆,无锡的陆稿荐卤肉,北京的六必居酱肘子,还有南京的盐水鸭,上海的蒸虾饺,广东的叉烧肉……真可谓百花齐放,各显神通。
文灏和宋劭延到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夜色张狂,但好吃街上的生意还不算太差。想必是因为小吃物美价廉,又最慰乡愁,所以即使在这纷乱多事的夏天,也有不少人来光顾。他们俩坐到一个口碑不错的打着北京小吃旗号的摊边,胡乱点了些小吃,在一片炉火蒸腾出的水气里,可以看到附近的好些建筑正在加班加点的重建,泥水匠用灰刀敲击砖石的叮叮声和木匠用刨子刨木料的刷刷声一唱一和,清晰可闻。
少顷,摊主把一盘盘热腾腾的食物端上来。宋劭延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然后感叹道:“味道还不错,可比起月盛斋来,到底欠了几分火候。”文灏有些好笑地指指其他几盘菜,“如此说来,这臭豆腐自然也不及王志和,这酱肉又哪里能与浦五房相提并论。”宋劭延居然还毫不羞愧地点头称是,“还是天桥下的茶汤李……是叫人魂萦梦牵,垂涎三尺。”“放心。”文灏看着他说。“总有一天我们能赶走鬼子,重回北平,吃最正宗的酱肉和烤鸭。”宋劭延宁了一下,既而冷笑一声,“总有一天吗?你倒还真有自信。不过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我哪里不现实了?”“劳烦您先把去了曰本打算和平谈判的那位处理了再和我谈未来,这样比较实际。”又来了,又来了。
文灏用手撑着头,他细端详宋劭延,想透过皮相,看清他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想看清那轻佻的笑容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可惜,他没有通天眼,自然无法读心。
吃完宵夜,两人又沿着马路缓缓散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朝天门码头前。
时值仲夏,天气燠热。但码头上时时吹过凉爽的江风,将暑气冲洗殆尽。
极目望去,前面是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宽阔的江面布满浅浅的涟漪和弯弯的波纹,静静流向天际。对岸则是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仿怫一只眼睛,在传递着不为人知的密语。波光,灯光,星光,交织成一片璀璨。
宋劭延抬起头,眺望着深蓝色的天空,轻轻吟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文灏也抬起头,只见明净深邃的天穹上赫然横亘一道缥缈灿烂的银河,更有盈盈皓月,朗朗群星竟相为其点缀,那星月交辉的美景,让人心醉神迷。
他忍不住也吟出诗句相和:“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他们两人都穿着白衬衣和深色裤子,显得分外年轻,这样温文沉静地伫立在江边的石阶上,任由夜风温柔地拂过面颊和头发,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纯真烂漫未经世事的大学生,昔曰的针锋相对也仿佛被清风明月吹走一般荡然无存,只剩下心有戚戚的感慨与赞叹。
垦久良久,宋劭延才说道:“今夕何夕,见此美景。”让人的心境,亦变得宁静如海。
文灏颔首,并乘机宣扬自己的积极主张:“所以我们更应该保护它不受到战火的摧残。”“呵呵,谈何容易。”“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发表艳电的那一位,可也是中国人。”宋劭延打断他的话。
想不到他竟如此的冥顽不灵,悲观得可怕。话不投机半句多,文灏只得苦笑起来。
苦笑归苦笑,心头却是平和无波的,毕竟,这良辰美景如此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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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月的筹备,七七夜花园的一切终于安排妥当。为了制造一个开门红,组织者还特意给城中许多名流派发了邀请函。那天上午,文灏要到市中区办事,便顺便替他们把一部分请柬送去,好不容易送完,时间已是正午。
回程路过沙利文西餐厅,一股浓浓的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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