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些水来,你躺着吧。
热水果然已经变了温水。盛世尘用杯子端了水来,盛宁喝了半杯,剩的半杯盛世尘喝了。
铜盆里的水温度正合适,盛世尘绞了巾帕替盛宁擦身,再替他把被子掖严。
山上风厉,当心着凉。
盛宁把头埋进被卷里去,脸上的红晕一直未褪,一个字都不肯说。
太阳很快落到了山的那一边,天慢慢的黑了。屋里点着油灯,有一点烟气。
晚上的饭是那个刘叔送来的,提在篮子里有饭有菜,有一罐鸡汤,还有一小壶酒。
盛宁没有下床,盛世尘把桌子拉近床边,两个人就坐在床边吃饭。
盛世尘把汤倒了一碗放在盛宁手边,汤上面一层黄澄澄的鸡油。
盛宁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怪。
还烫吗?
不是......盛宁摇摇头:汤没有放盐。
没有盐味的鸡汤,油又这麽大,嘴巴上一层都是油呼呼,腻腻的很是难受。
盛世尘尝了一口,微笑着说:刘叔上了年纪,大概是忘了。
炒豆角,煎肉饼,做的都一般,不算难吃,但也不好吃。
盛世尘把酒温过,倒了一盅给他:喝一口,可以驱寒。
盛宁放下筷子,端起杯来小小的喝了一口。
酒很醇,并不显得辣,一股热气从喉咙一直向下滑,盛宁打个哆嗦,觉得人也精神了一些。
屋里灯油不算太多,刘叔拿了一把蜡烛来,盛世尘没有点。
把饭桌收拾一下,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孤光如豆。
床上两个人依偎着,盛世尘慢慢的替盛宁按揉腿部穴道。盛宁在半睡半醒之间,眼睛合着,头靠在盛世尘肩上。
因为床很小,所以两个人之间亲密的多一根手指都塞不进。
山风晚来更急,吹得窗户轻轻的喀喀响,窗纸也哗啦哗啦的张合着。树影被外面的月光映在窗户上,一条一条的在轻轻挥舞。
盛世尘在和他低声说话。
我母亲与我父亲是媒妁之言成亲,之前互相没有见过面。我父亲有心上人,但是族中不许他娶。他和母亲关系从来也不亲密,但是一直很客气,相敬如宾。母亲身体不好,後来便搬出来休养。
盛宁象是醒着,又象是睡着,一声不响的。但是盛世尘说的话他都听着。
我离家之後,最挂心我的,大概就是母亲。但是她从来也不说让我回家去,或是让我长陪在她身畔。她是个很淡泊很开明的女子,她说孩子就象小鹰,哪有总护在巢中的道理。因此......我也没有多少顾虑,只是一年之中来看她两三次。娘就住在山下不远处,那里有个小湖,建了一所庄院,是母亲娘家的田庄,她一直在那里隐居,直至病逝......
我那时得到消息,急急的赶来,只见了她最後一面。
我一直觉得自己,能人所不能,渊博明智,但是......盛世尘的声音低下来,手上却没有停:可是我却在这件事上,追悔莫及......
人说,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以为人生那样长久,许多事都可以慢慢来,但是,有些事,是不会在原处一直等你的。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母亲下葬那天,盛家也没有来什麽人。天下着大雨,我却一滴泪也没流。安葬了母亲,我就一路向回赶......到家之後,大病一场。
盛宁的睫毛动了一下。
大雨,生病......
盛世尘那一次突然外出,又在雨夜归来。那件旧事他曾经猜疑许久。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凡尘60
更新时间 0815 2007
盛宁的手缓缓抱紧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他并没有说什麽安慰的话,盛世尘的下巴靠在他的头顶,缓缓抚摸盛宁一头柔滑的头发:我的性情象母亲多些,对许多事情都看的很淡。但是,心中却是有自己最看重的东西,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我练蚀心掌,心脉受损,走火入魔,行事颠倒失常,伤了你,也逼走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时候的事情。可是,却一直到近来才想明白。小宁,幸好你还在,幸好我们又相逢......我已经错过了母亲,我不能再与你错过。
盛宁的身体僵了一下。
盛世尘说:我们不要再虚掷时光了,世间事充满变数,人生经不起那麽多的波折。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心里面对我有怨怼。可是,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已经是万幸的事。今天我带你到这里来,就是想和娘说,也是想和你说,我们以後就这样在一起,不离不弃......
盛宁很想抬手去掏掏耳朵。
盛世尘刚才说的话,他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了。
他甚至可以复述出来。
盛世尘,他说,他......
他说的话......
盛宁觉得闷的很,头晕晕的,然後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呼吸。
急切的吸了一口气,盛宁抬起头来。
盛世尘低下头来,眼中的光茫柔和如星,直能醉人。
先生你......盛宁有些结巴:你这次,这次不是又练功出了岔子吗?
盛世尘的微笑带着苦涩的意味:不是的。你一直又当我是在病中,说的话行的事都做不得数,是不是?
盛宁六神无主,手指扯住他的襟口,眼睛眨也不眨:我......我只当是,可是......
不是的,这次不是的。盛世尘把他抱起来,盛宁坐在他的腿上,但是他自己却完全处在混乱状态。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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