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笑了。
河水在静谧平缓地流淌着,楚晚宁不愿下到石阶上去,他懒,于是就那么闲适地抱臂靠在廊桥之下,白衣道长靠着深黑色桥柱,握着系有鲜红穗子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而后微微侧过脸,檐角红灯笼朦胧微光洒在他瓷玉般细腻的脸庞上,他神情淡然,目光却有藏不住的温度,就这样看着河岸边那个开心的、捧着河灯、手脚略显笨拙的男人。
傻子,这有什么好玩的。
但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墨燃走到河边,絮絮叨叨地和宝塔灯说了许多话,最后俯身将它轻轻搁在了河面,一缕金红光辉倒影在粼粼河水中,墨燃划动了两下水面,送浮屠远行。
那天,墨燃在漆黑的河边立了很久。
不是节日,除了他,河上没有其他人放灯。
只有那一盏小小的宝塔灯笼,散发着微弱而固执的光辉,在漫无边际的长夜寒水里行远,行远,继而变成一点颤动萧瑟的星火,最后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见。
墨燃就默默地站在那里,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看到了最后。
直到泱泱河面,再也没了光明。
下雨了,雷雨。
雨点打浮萍,敲叩粉墙黛瓦。
众人笑着惊呼而散,冬季鲜少有这样突然起来的瓢泼大雨,小摊小贩们争相拿褐色油布盖住用以营生的锅碗瓢盆、工具器皿,推着小板车匆匆四下逃散,去躲这场豪雨。
楚晚宁一时也有些木然,算来惊蛰虽已不远,但此时还未出冬,这雨也下得太过焦急了些。
他站在廊桥下,雨打风吹,只沾s-hi了他的一点点衣角,倒是墨燃匆匆地从下头河滩跑上来,衣服都s-hi了,脸也s-hi漉漉的,眼睛也s-hi漉漉的,很黑。
望着他,有些温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开个法术,自己烘干。”
“嗯。”
如此大雨并不妨碍仙君们出行,尤其墨燃和楚晚宁这种宗师,一个小结界便能干干净净地回到死生之巅去。
但他们谁都没有打开这个结界,而是并排立在廊柱下,在等雨停。
等了很久,雨势没有渐弱的意思,天地间都是雾蒙蒙湍急一片,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夜市顷刻消散了,就像被这冷雨冲淡的水彩,打s-hi的墨画。
墨燃说:“这雨好像没打算停。”
楚晚宁淡淡道:“这雨下得,像是有病。”
墨燃哈哈笑出声,笑了一会儿,转过头对楚晚宁说:“怎么办,回不去了。”
“……”
楚晚宁知道自己应当答他“你不修道吗?”“你不会开个结界吗?”“怎么就回不去了。”
但是他沉默一会儿,不知为何却没有吭声,但也没有应和,只这样抬头,看着茫茫夜雨。
他掌心微热,蜷着的十指间,有些细汗。
正思索着应当如何回答,手却被墨燃扣住了,他那微微的颤抖也好,微微的热度也好,微微的汗渍也好,就都无遮无掩地,尽数落入了墨燃的手中。
墨燃望着他,半晌,喉结攒动:“师尊,我、我想跟你……”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但心中酥麻悸动,也咽不落去。
到了最后,他黑眸子里又s-hi又热,一句话,说的热切又含蓄,隐晦又狎昵,他低声道:“我是说……雨太大了,今晚就别回门派了,路那么远,会着凉的。”
楚晚宁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说:“我不冷。”
“那你热吗?”
“我也不热……”
墨燃呼吸炽热,胸膛起伏,未等楚晚宁答话,便握着他的手,贴在怦怦跳动的心口,小声说:“我热。”
雨打浮萍。
但楚晚宁从他眼里看到了火,看到了熔流与仲夏。
这个年轻男人焦躁得几乎有些可怜,又很可爱。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我们去最近的客栈,好不好?现在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看到今天最后一句话,我怎么觉得我像是那种大学骗男朋友去开房的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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