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收据道:“这张收据都是两年半前的事情了,现在的钱哪有以前的钱值钱。”
黎宝山道:“是这个道理,那我们就凑个整数,均匀分成五份。”
栾美莘点头,将收据和房契都要收回去,黎宝山却不依了,道:“既然说好了分家按照这个分,那房契还请大嫂先还给枯少爷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大家各自带个律师过来签份协议如何?”
栾美莘站了起来,蛮牛过马路似的蹬着腿,咧着鼻孔到了枯云跟前,把那三长皱不拉几的纸往他手里塞:“小叔!还你!”
枯云手心一沉,想和栾美莘说几句话,踟蹰许久都说不上什么,栾美莘嘴快,抢了他的白,道:“小叔,你别怪我多嘴,上海这么大个地方,什么人没有?你可要带眼识人啊!”
白白扯了下枯云衣袖,同栾美莘挥手:“大嫂再见哦。”
栾美莘渐渐是走出了枯云的视线,白白拿了块手绢掖汗,对黎宝山道:“大哥,我这肚子实在是坐不住了,我得找个地方躺会儿。”
“我扶你出去吧。”枯云对她刚才的配合不知是该说感谢还是怪她多此一举,他现在是糊涂得看谁都看不懂了,他不懂栾美莘怎么就一朝之间变得惟利是图,那几张房契难道对她来说不足够吗?她既然这么好打听,怎么不去打听打听一间铺子到底值多少钱呢?那可是一大笔足够养活她和文文的钱财了啊。
枯云将白白带去见了小徐,他在黎宝山公司门口站着,街上车来车往,他点了根烟,透过那烟雾他看到了另一个上海。
雾里花,水中月,这是一个他看不清的上海。
枯云垂下了头,黎宝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他道:“明天你要是不愿意来,就我出面吧。民政局登记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这里自有办法。”
枯云叹息:“大嫂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她原本什么样?”
“她啊,”枯云一愣,自己笑了,“是啊,她原本什么样,她贪不贪财,她喜不喜欢钱,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又自我安慰:“但是她真的很疼爱文文,应该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
黎宝山道:“你总这样把人想太好,你不怕,我倒有些怕了。”
枯云看他:“我觉得你也很好啊,难道我也想错了吗?”
“那你没错,我是很好的。”
枯云被栾美莘这桩事搞得有些痛苦,如今又被黎宝山的自吹自擂给逗笑了,这一苦一乐掺杂在一起让他很不是滋味,他一晃脑袋,说:“我想自己到处逛逛,晚上再见吧。”
“想去哪里?我喊小徐送送你?”
枯云没要搭小徐的车,他更愿意一个人走走。
在圆明园路上游荡了阵,枯云想起东正教堂的伊翁来了,栾美莘想必是不需要他给安排住处了,他得去找伊翁取消了这项委托。
到了东正教堂,枯云没在礼拜堂里看到伊翁,一打听才知道他去了教堂后的小院里。枯云被人带到了后院门口,他远远就看到伊翁站在个小喷水池边往水里扔硬币,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肃穆神色,他身旁还有个人,那人坐着,背对着枯云,一身黑色打扮,脚边上一根手杖杵在草地上徐徐转着圈。
枯云看到这根手杖,没来由地一憷,才想躲开了去,却先被伊翁发现了。伊翁没说话,枯云也不响,两人默默互望了会儿,枯云先行回到了礼拜堂里。不一会儿伊翁就来找他,枯云直接将来意告知了他,又感谢了他许多,掏出几张纸钞当作是毁约的费用要给他。伊翁不肯收,枯云小声问了句:“刚才和你在后院待着的那个人是尹醉桥?”
这下,伊翁收好了钱,一摸胡子,笑道:“这费用就当是枯少爷和我打听消息的钱咯。”
枯云撇嘴,起身往外走,说:“你还真是什么买卖都干,唉!我先走了。”
临走前,枯云还不忘看一眼竖在圣堂正中央那金黄灿烂的十字架,他有样学样,与礼拜堂里诸多信徒们一般双手紧扣在在一块儿,闭上眼睛,朝那十字架的方向低了低头,他在心里也拜了拜全能的天主大老爷,希望这位老爷保佑,他和栾美莘的纷争能就此告一段落,万勿再生枝节。
步出教堂,枯云打算去马路对过吃顿便饭,冷不丁地听闻后头有人喊了声:“小兔子。”
枯云对这把声音还是有印象的,但他不予理会,埋头往前走,那人还在后头喊:“喂,喊你呢,小兔子!”
枯云起了身鸡皮疙瘩,看都不愿回头看一眼,急匆匆赶到了个十字路口,喊话声是没有了,只是突然之间一根手杖打到了他小腿肚上。枯云脑门上青筋乱跳,转回身去就是顿骂:“你有毛病吧!怎么在大马路上还打人?!我上辈子欠你的??就该被你打??!”
他心里猜得七七八八,爱喊他兔子,还爱拿棍子往人腿上乱敲的除了尹家那个死样怪气的大少爷还能有谁!这一回头看到真是尹醉桥跟在他后面,枯云气歪了嘴,警告他:“你别跟着我!!”
枯云是极其不愿意见到这个尹醉桥的,光是听到他的名字,他就想起自己在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的遭遇:无缘无故地被打,无缘无故地被教训。不论尹醉桥和尹四孰是孰非,光凭他在自己父亲出殡的当天就闹着分家这一点,枯云断定,这人不仅脾气坏,阴狠,还很冷血。他离开东北这么多年,尹醉桥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他想在他脑门上贴张黄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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