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回到愚园路迅速收拾了三五天的行装,给小徐留下点现钞,还将自己平时锁在保险箱里用来防身的一把枪塞给了他,这才和尹醉桥一块儿去了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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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火车站,尹醉桥见到个空位置,不慌不忙地先坐将了下来,将钱递给枯云,说:“去,买票。”
枯云不愿给他使唤,没收他的钱,自掏腰包,从上海发往苏州方向的火车班次多且密集,很容易就买到了两张火车票。谁知尹醉桥看到他买来的火车票却不肯拿,说:“你要挤三等座你自己挤去,给我买长头等座地过来。”
枯云想尹醉桥铁定是少爷脾气,出门在外不愿受苦受累,同一班草头百姓抢挤座位。尹醉桥是大少爷,公子哥,他又何尝不是当了好几年的膏粱子弟?但现在摆在他面前最重大的一件事不是他的享受,而是要抓紧时间去太仓,去找黎宝山!黎宝山倘若还活着,想必也是历经了磨难,九死一生,急需照料的。他可不能在路途上浪费时间。
枯云站在尹醉桥面前,说:“最快发车的那趟火车就剩三等座的票了,我们赶时间,就坐这趟去,你要是怕没座,我给你抢一个。”
尹醉桥不回答他,反而是去问边上一个穿棉袍戴圆眼镜的年轻人:“这位先生,我腿脚不便,带出来的佣人又蠢笨,给我买错了车票,我是指望不上他了,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替我去买张往苏州的车票,班次不限,哪趟还有头等座的票子就替我买一张吧。”
这话噌地一下就点燃了枯云的怒火,他踢了脚尹醉桥的皮箱,气道:“你说什么呢?谁是你家佣人?我们是出去找人又不是旅游度假!分秒必争你懂不懂?!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找黎……!”
火车站里人多口杂,枯云虽确定彭苗青没有派人跟踪他,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硬是将黎宝山的名字吞了下去,把那张三等座的火车票往尹醉桥手里一塞,又往那圆眼镜的年轻人手里塞了两块大洋:“你别去!好好坐着看你的书!”
年轻人一张老实本分的脸,看人的动作很慢也很细致,他瞅瞅枯云,又看看尹醉桥,放下那两块大洋,提着自己的行李坐远了。
这边厢,枯云还没停下数落:“再说了,去也是你自己要跟着我去的,我可没求爷爷告奶奶的非要你尹大公子陪着!”
尹醉桥摸出了香烟和火柴,他不看枯云,一边点烟一边说:“你说得没错,太仓是我要去,那我难道还没有权力选择自己去的方式?”他抬起眼睛,“你赶时间,我不赶。”
“那我们就此分开行动!”枯云巴不得不和尹大分道扬镳呢,免得被他的晦气拖累了自己的运道。他相信因果报应之说,他人生前十几年的痛苦折磨为他积累了不少的德行,这些德行是能够转换成好运永远陪伴他,庇佑他的,就像在它们的加持下他得到了财富,得到了好的生活,遇到了非常好的一个黎宝山,总能逢凶化吉。
枯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子,他的好运一定能帮助他找到黎宝山!黎宝山绝没有死。
他如此坚信着,拿起自己的箱子,昂首阔步走开了。他在候车室里寻了个看不着尹醉桥的角落站定,他把双手往大衣口袋里一插,正想拿包烟出来抽一抽,却摸出来那张从尹醉桥处得到的电报纸。他先前听尹醉桥说证件办下来了,激动之余并没多想就收好了这张纸,现在定下心来后越琢磨越不对头,证件能和电报纸是一回事吗?证件不得有印章有签署,有个硬壳套子?枯云紧锁眉头,小心地把电报纸摊开了,在阳光下阅看。那电报纸上写着:事情已经落实,儒良。
这哪里是特派委员证件?不过就是张屁用都没有的破纸嘛!枯云往尹醉桥坐着的方向看去,恨自己脑袋里缺根筋,恨自己没生一颗七窍玲珑心,更恨尹醉桥狡猾如狐狸,不动声色地骗了他这么一路。
枯云垮着脸,叽里咕噜把尹醉桥好一通骂,枯云是真愿意就此和尹醉桥各走各路,他不愿回去低声下气求他,向他服软。他素来是吃软不吃硬,尹醉桥打过他骗过他,老是用很不好的字眼喊他,用很轻蔑的眼神看他,他凭什么还要把自己软绵绵的里子翻出来给他瞧?
但眼下枯云也是无计可施,彭苗青买通了太仓的警察,他到了太仓地界,去到案发地,必定会惊动这些人,未免他们的为难,他必须要那份证件。枯云头一低,穿过人群,悻悻地走回到了尹醉桥跟前。
“尹大公子,那两张证件你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枯云问道。
尹醉桥好整以暇,靠在长板凳的椅背上,说:“有。”
“那你给我一张,”枯云说,气愤和不甘让他抬不起头来,“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应该给我一张的。”
尹醉桥的词典里并没有任何他“应该”做的事,他道:“既然是求人,还请拿出点求人的态度,头等座车票去给我买一张来。”
枯云急忙说:“那不去了!我不去太仓了!你现在就还我钱,十万!现在就还!”
尹醉桥道:“那你先把他的遗嘱给我看看,还钱也得还到该得的人手里。”
枯云瞪眼:“我怎么不该得!我和他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吗?谁不知道啊!”
尹醉桥一笑:“你们什么关系,夫妻关系,领养关系,还是血缘关系?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你也得去一大堆兔子后头排队领号,你知道吗?”
枯云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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