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道了,你和杨妙伦都没好日子过。”枯云说。
“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你听我的,去报官。”枯云说,“对你我都好。”
尹鹤拉了张靠背凳坐下,凳子很矮,以至于他的坐姿十分局促。他摸了根香烟出来,凑在煤炉里点上了。他瞥了眼枯云,他的眼神也是四公子的眼神,看人很精。枯云扭过头。
“人要救,巡捕,法国人也不想得罪,既然你醒了,能说会动了,那明晚我们送你上船。”
“上船?什么船?”枯云急了,“我哪里都不想去。”
尹鹤抽烟,说:“枯少爷不缺钱的朋友还是还有一位的,她会带你去意大利。”
枯云一颤:“玛……她还没回国?”
尹鹤笑着:“上海滩的花蝴蝶还没把上海的每一朵花都闻遍,怎么舍得走?”
枯云作出个无奈的表情,尹鹤拍了拍手:“枯少爷,是该笑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我去大哥那里见到你时,你可都吐血了啊。”
枯云垂下眼睛:“你大哥他……”
“这点你放心,大哥这个人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晾起,人是不太好说话了些,但去举报你,他不会做,你和他无冤也无仇。”
枯云说:“早知如此,那该先和他结冤。”
尹鹤抖了抖裤腿,笑得眯起了眼睛:“枯少爷,你就这么不想活呀?活着多好,千种万种的好,大仇已报,难道不是更应该高高兴兴,有滋有味地活得快乐?你去死,下到阴曹地府,彭苗青都还没走远,万一遇到,你说多难堪。”
枯云认真看他,道:“杨妙伦为你死过,哭过,可这么多年,你们还在一起,终于是知道因为什么了,尹四公子这张嘴太会讲理了。”
“歪理,歪理啊。”尹鹤自叹,“都是歪理,越活越歪。”
枯云说:“我不去意大利。”
“英国也很好,伦敦多雨,记得出门常带伞。”
“讲话不是一种腔调,问路都没人理会。”
“你好看,世人对好看的人都多宽容忍让。”
“那新闻记者写我的新闻,拍我的照片,我会不会被无罪释放?”枯云问说。
尹鹤叼着烟:“好呀,会说玩笑话了?”
“是开玩笑,这个故事没人敢写。”枯云说,“没人敢写公董局局长和白相人勾结做买卖,大发横财,害人枉死,招致报复。”
尹鹤看向外面:“那天,你和我大哥在一起?”
枯云道:“那天我去医院看杨妙伦,遇到他去看医生,他捎了我一程。”
“宝山在那里,都有谁知道?”
“只有我,住在大夫家里,大夫很可靠,绝对不会走漏风声。”枯云说,“肯定是我被跟踪了,我自己不知道,傻头傻脑,一点小事就慌神,怪我。”
尹鹤用毛巾垫着,揭开土锅的盖子,一股蒸汽喷向空中,他站起身,道:“没人怪你,你也别怪你自己。”
他给枯云倒了碗汤药出来,端去了床边,枯云看也不看这碗药。尹鹤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黎宝山早已经投胎,你下去也见不到他,你说你死了干什么?你再活个十年八年,说不定路上又能遇到他,你说是不是?”
枯云眼睛一亮,他仰头望着尹鹤:“那我更不能去意大利了,黎宝山怎么可能投胎成外国人?”
尹鹤苦笑:“难不成你要回上海?”
枯云不响,尹鹤说:“上海还是……”他看了看枯云,枯云看着那碗棕黄色的药汤,他不动,尹鹤便不提上海了,和他说世间的花边新闻,奇趣轶事,哪位明星和富豪出游,哪位巨贾购入美洲豹一只饲养家中,哪位冒险家深入亚马逊腹地虏获绝种野生黑猴,现在上海展览,林林总总,说也说不尽。
晚上,杨妙伦回来了,她穿着鲜绿色的飘逸服装,外头披了件羊绒大衣,脖子上一条围巾意兴阑珊地耷拉着,她的妆发未卸,顶着盘发和满头的珠钗,一看便是电影里的装扮。
“呀,九天玄女就是这个样子啊。”尹鹤嘴巴甜,见到她,嘻嘻哈哈说。杨妙伦迈进屋里,看到枯云是醒了,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她此刻的心情是异常激动的,但她却控制住了情绪,先是和尹鹤搭了几句话,腿脚慢腾地往枯云床边走,说着:“药还没喝掉呀?”
尹鹤同她使眼色,说:“枯少爷在想要怎么回上海。”
杨妙伦惊呼了声,情绪压抑不住,抓起枯云冰凉的手就掐了一把,枯云倒抽凉气,抬起了头,眼神定洋洋地,看着杨妙伦:“上海不好吗?不值得回去吗?”
杨妙伦皱眉,甩开了他的手:“不值得回去,你去意大利。”
枯云说:“我去哪里我自己做主。”
杨妙伦是生气了,她瞪着尹鹤说:“你愣着干吗,给他热一热药呀!”
尹鹤点头如捣蒜,弓着背过来,一副店家小儿的狗腿模样:“对对对,是是是,两位老板还要些什么尽管吩咐,我就是跑腿的,打杂的,还能给您二位出出气。”
杨妙伦一伸胳膊,恰能捏到尹鹤的腰,结结实实地拧了把,尹鹤龇牙咧嘴,对枯云道:“我看还是别回上海了,你要是回了上海,我身上还能有好肉吗?”
枯云道:“那也和我没关系……”
杨妙伦一怔,抱着胳膊,重新审视枯云,他的样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还很年轻,有少年人的气息,可他杀了三个人,多么残忍的作风啊,这样的一个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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