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地稍稍退了些许,同他保持了点儿距离。
大管家脸上堆着笑,逆光站在破旧小屋的门口,耐心地等着卞华的回答,心中直惊呼自己老脸都要笑僵了。
真是个小祖宗啊……作孽作孽。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卞华才起身,不慌不忙走出来,声音清洌沉静:“走吧。”
他分明才十九岁,说这话的语气却仿佛已然无所畏惧,无所在意。
大管家看着他套了三四件薄薄外套的纤瘦身影,骤然凭空生出一股寒意,“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以后别叫我少爷了。”轿夫门正要蹲下,让卞华坐上轿子,却见卞华抬手制止了他们,对大管家到,“云伯莫是忘了,卞老爷早同我断绝了关系。若是想补偿我们母子……我倒是不需要补偿,给我母亲好好办后事便是了。”
第六章
卞茂阳最终还是处于愧疚,找出了十四年前在水里动了手脚的夫人,还了卞华和他已经故去的母亲一个青白。
只是这份内疚和信任来的已经太晚。
可怜卞华的母亲,前半生和这个男人恩爱和睦,后半生却因为一个旁人造的误会,不仅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分开,也失去了对方的爱,甚至连卑微的祈求都不再能让对方同情。她唯一的机会,便是临死之前,利用这个男人的恻隐之心,去为自己的孩子求得一丝重回身世清白的希望。
这个可怜的女人最终成功了。
卞茂阳还了卞华卞府大少爷的身份,锦衣玉食好吃好喝,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夫请来为他调养身体,甚至日日召见他。
而十四年前耍了心思的人,已经被赶出卞府。
此时牵连不小,府内许多夫人都受了牵连,一时之间卞华树敌颇广,简直可谓是因福得祸。
只是,不论是福是祸,他都不在意,整日只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喝茶喝药,偶尔出去走走,也不会走太远,清静悠闲的很。
也许是岁数大了,又回头发现年轻时候错了大错事,卞茂阳这几天显得格外的苍老,鬓角额稍的银丝多了起来,没没让卞华去见他的时候,却也只是闻言软玉地问候几句生活,一句强硬的话都不曾对卞华说过。
可偏偏,卞华的生活简直一刻也不得安宁。
在此变故之前,卞府原本就是好事将近——吃下了灵州的贩盐买卖——这可是从官服那里得到的特殊生意,而另一件好事,则是皇帝似乎有意将三公主下嫁卞府,以求拉拢俨然已是江南一霸的卞家。
而今卞家嫡长子洗刷冤屈,对于卞府可谓是三喜临门的绝代好事。
只凭卞茂阳这几日宠爱这个长子的模样,众人便毫不怀疑,这能取得公主的好事儿,定然也是会落在卞华身上了。
十月中旬,天子召见卞茂阳及其长子卞华。
卞华今日穿的是卞茂阳特意为他购置的衣服,锦袍软绸,细致的绣工和滚边,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一反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愣是生出了一股傲然自若的贵气。他跪在大殿之上,周围皆是蟒袍乌冠的臣子,殿内四周是佩剑在堂,煞气十足的御前侍卫。
卞茂阳心中唏嘘,油然生出敬畏之心,而卞华对着一切却无动于衷,仍旧自若镇定。
“卞茂阳,你这个儿子,生的好啊!”龙椅上头的皇帝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二人,须臾之后,突然朗声大小,“初生茅庐大概说的就是他了吧!这模样也是清灵俊秀的狠,倒也是能配得上朕的三公主。朕见他眉清目秀,镇定自若,性子是稳极了,看上去也是个可塑之才,日后倒是也能为朕分忧,甚好,甚好啊!”
卞茂阳原本心中忐忑,听见皇帝这么说,心中的巨石倒是立刻放了下来,回答道:“皇上谬赞了,犬子能得皇上赏识,是家门有幸啊!”
家门有幸?
卞华原本不做声不做气,听见卞茂阳这话,却突然抬头。
皇帝的这赞许,字字都戳在了当年的亲人离析之因上。
当年正是因为,卞茂阳实乃容貌普通之人,而自己却自幼生的俊秀,同他相聚过远,才出了那么一出自己是野种的事情。卞华记得,多少次自己母亲潸然泪下的时候都是在重复这句话:他居然说我和他的孩子是家门不幸?
真是可笑。
“卞华,你意下如何?”卞家家主已经同意,然而见卞华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有表情,皇帝仍旧是象征性征求意见地多问了一句。
只是整个殿上近两百人,没有一人料到,这个纤细的少年居然淡定地轻飘飘道:“回皇上,公主自然是金贵的,虽然皇上垂爱,可是草民一来身份卑微,二来身体不好,三来没见过公主,不爱公主,日后跟了我,怕是公主要受委屈。还望皇上三思。”
满堂哗然。
圣眷本就可遇不可求,且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谁又会去抗拒这拥有滔天权势和满壁江山之人呢?
可卞华毫无畏惧。
他是真的打心底里觉得无可畏惧。
他自五岁以后再未出府,见过的人十个手指也能算清。虽然也读书,却从未切实感受过权势是何物。在他的骨子里,生来就没有对皇帝的畏怯和恐惧。
“华儿!”卞茂阳脸色惊|变,狠狠呵斥一声,同时用力一拽卞华的袖子,直把卞华拽的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卞华,你这话怕是说反了。”皇帝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朕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一个决定了,朕给你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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