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不似堂里那般,没有那么多的长明灯点在周遭,只有一盏烛台,烛台后是一个佛龛。佛龛后挂了一幅画,是陆岐在昭行竹林里下的那件密室见过的。
他下意识摸向了羡之送他的那枚环珮,又将那枚环佩紧紧攒住,仿佛这样羡之就能感受到他的紧张一般。
而那原本给祠堂里奉灯的小僮却在内室偷懒。他万想不到会有人在这时候来,立马醒了盹,到人前跪身。
听得是一道女声,他偷偷抬了投,发现是梁后,便蹙了蹙眉头,遵了梁后的吩咐出去,又悄悄地往外宫走去。
梁后不知道小童退下后还去了外宫别处,倘她知道,大概不会放这小童走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梁后听外堂的门合上了,这才领着陆岐直往那一方架子上去。
她抬手指了架上的一排书册,低声道:“这架上是惠帝二十七年往后的起居注。”
“起居注?怎会放在这处?”
历来天子的起居注都是由起居郎每日撰写,最后又尽数封存在藏经阁内,交由专人掌管。
既是有专人掌管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藏于别处。无论如何,陆岐都以为是这梁后在诓他。
“因为里面有见不得天的东西。关于你养父的。”梁后靠近了书架,随手从架上翻了一本,复问道,“不想翻翻看吗?”
陆岐看见梁后翻开了书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梁后并未生气,毕竟这几年她早习惯了陆岐这副模样,遂又激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爹还能真有什么见不得天的东西。你早和他们一般,早认定我爹是坏人,是佞臣。”
“他们?不只是他们,是整个扶风都这么认为,”梁后又故意强调道,“连羡之也是。”
“你胡说!”陆岐有些气急,“我不听!羡之说过这重阙里的人的话,都不能听。”
“可不是嘛,所以本宫才带小侯爷来这地方。”她将手中翻到的那页递到了陆岐面前,“这白纸黑字的总是骗不了人的。”
陆岐恨了她一眼,才勉为其难地瞥了那书页一眼,书页上如是写着:
廿四,帝召谢无陵入,谈岐国公主婚事。后帝怒,翻盏。
廿五,岐国公主禁足日满,请出宫帝未允。复召大将军陆慎成入殿,屏退左右,至夜,岐国公主寻来求情,方遣大将军归。
“小侯爷,大可以看完了之后,再说本宫胡言,不过本宫想,到那时你必说不出这话来。”梁后看陆岐继续向下翻着页,道了一句后,便将他留在了此处。
谢陵的药效是在夜里过去的,他从后厢醒来时,周遭也没什么人,只那一抹月光打在了竹帘上。
谢陵起了身,往外去,正瞧得一妇人正穿廊,欲从大门离开,还立于门前看了眼周遭,才跨出园子。
但她始终却没注意到歇亭旁幽径上的人影。谢陵在幽径上站着,看到她出了园子,才入亭。
没想到正遇上早先在回廊折角处看着那妇人离去的羡之正从回廊上走来。
羡之上了歇亭,见了谢陵,便让身边的暗卫去取了谢陵的风袍来,自己则替他先挡了挡风。
“方才是猫儿拿了东西?”谢陵见他落座,遂问了来
“嗯,拿了,山鹿营的鹿角。”
谢陵闻言便笑了来,还一边摇了摇头:“那不算拿,该算物归原主了。”谢陵脸上的笑并没维持太久,他看着羡之,突然问道,“就这么,放她走了?”
“是啊。”羡之顿了顿,又道,“与虎谋皮,伤人自伤。这话可是师父教的。”
“也是。她这番回去,若能让陆未鸣醒醒,也是好的。这陆家……不该败他手里。”
拿风袍的暗卫将风袍拿了来,也将羡之早先吩咐的酒一并拿来了。
这正好叫谢陵瞧见,惹得羡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谢陵却突然四处张望了番,才道:“祚哥今日不在园中。”
羡之闻言抬了眼,对上谢陵的眼。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第95章 听风来
夜风穿亭,两人对坐。当时邀月共酌的好时候,却只有一个杯里盛了酒。
谢陵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面前叩着的杯盏翻了个个儿,推给羡之,结果只让羡之瞥了眼,就给扣下了。
“师父。”羡之睨了谢陵一眼,俨然是不会为他添一滴酒的模样。
“羡之啊……”谢陵理了理衣衫,将风袍拢了拢,正准备长篇大论一番,却遭到了羡之满是情分的阻截。
“羡之知道,师父授了羡之许多,教羡之走子作画,教羡之治世修身。嗯……”羡之一边想着一边认真地补充着,“还教了陆岐读注,也一并算在我这处。”
谢陵闻言,抿了抿唇。大概教陆岐读起居注也是他唯一教给陆岐的能在这扶风帮上羡之的本事。说起来这还是一时兴起,那日本是他在谢府读早先打点好的宦奴送来的抄录好的起居注,陆岐就在身边,嚷嚷着要看,后来又说看不懂,要谢无陵教。这才教陆歧的。
不过陆岐那时尚小,想来听了也不太懂什么的,倒是赵祚原来爱拿这事揶揄谢无陵。当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任由羡之揶揄,谢陵的目光始终在酒边逡巡。
羡之看在眼里,也是一笑,当着谢陵的面,将那倒扣的酒盏又拿了起来,添了一旁暗卫新递上来的寿眉,道:“师父说要,知恩图报。羡之得谨遵医嘱。”
“可那立嘱的医那日也允了。”谢陵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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