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床榻上,才蓦地回想起,他当时气急了,才想将环珮还给羡之,现在想来悔意顿生,他双手捧脸,呜咽出声。
而陆岐心心念念的羡之确还没时间沉沦在环珮的事上。
谢陵在杏林里,待他到来时,给了他一份清单,那份清单上是谢陵所能回想起的惠玄当时去过的地方。
他抬眸正看到谢陵的唇是沾了新血的殷红色,皱了眉头,方要问出声,便被谢陵提前抢白道:“那么多处地,你以为惠玄会在何处留下东西。”
羡之这才低头看来,无非是扶风的大小寺庙。只有一处不同,他指去。
“这不是外宫祠堂?”
“嗯。其他几处寺庙昭行其实都派人走过了,只有这处祠堂,昭行的人是进不去的。能进去的,只有……”
“只有父皇,母后,我授意的人。”羡之接话道,“我去看看。”
谢陵抬眼看向了羡之,几次欲言又止,眉间的担忧色却没少去。
羡之大概知道他的担忧是为何,才补充道:“我想去看看,之前……陆岐在那待过。而且我不想停下来。”
“早点回来,莫在那处流连太久。”谢陵叮嘱道。
夏日的月在清朗的夜空里,总会更皎皎。
月色入居衡,羡之踏着月色离开了园子,但这月没明亮多久,就叫薄云浮来,似替它蒙了层翳一般。
羡之一人从居衡骑马赶到外宫,祠堂里侍奉的沙弥仍在祠堂门下打着盹。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人声,他迷迷糊糊地挣了眼,想着这处本是禁地,一般人进不来,又安心地把眼闭上了,只是眼还没闭牢,就听着这门叫人推开,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大抵是没想到羡之会在这个时候来,他慌忙取了灯笼,跑过青石小径去迎人。
羡之是被他领着走过祠堂来内室的,内室还保持着原来陆岐走之前的狼藉模样,是陆岐当时特地拉他到一边悄悄吩咐的
“小侯爷说,若是您未来,这处就不要复原。说您来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羡之皱了皱眉,摇摇手,示意小沙弥先下去。小沙弥诺诺应了便离开内室,走之前还不忘替羡之拉好祠堂到内室间的那一方帘。
待小沙弥的声响消去,羡之才开始动作,他拿着烛台,扫过了这一处内室,周遭所有地方都是整洁的,唯一狼藉的便只有一排书架,那一排书架的书四散开来。书架下堆着的最多,像是被人刨下来的一般。
羡之走到了这书架下,看着这散落在一处的书,有三四本是一翻开压着的。
羡之将烛台摆在书架上,眼里却蓦地聚了笑意来,他抬手去拾那几本书,然后顺着那翻开的书下的那一本书所对着的方向看去——是正对着的内室案台上的佛龛。
羡之勾了嘴角,端了烛台去那佛龛,佛龛上的尘埃并未均匀分布,是之前被人打开过的模样,尽管小心翼翼复原了,但总还是有差别,羡之却不禁低声道:“还是笨手笨脚的。”
他抬手拿那佛龛盒子,按着记忆里谢无陵教的解昭行玲珑盒的方式开了这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本册子,羡之翻开来,看到了被划掉的京畿瓷窑。
他的眼眶却蓦地红了,眼里蓄着的泪拦不住地落了一滴在自己掌书的手背。叫泪烫了手,他才有所觉,抽了手胡乱抹了泪,眼底里的欣慰却是藏不住的。
陆岐,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那个渐渐成了他的珍宝的人,现在真的让他找不到借口去放开他。
只这一刻,羡之将他和陆岐共同发现的这本书册捧在手中,好像捧着一段可期的未来,一段陆岐能和他并肩的未来。
第114章 梁策之局
夏夜虫声新,随清风脉脉,透过窗纱来。一二小萤翻飞,撞向灯烛火热里。说来也是一阵热闹,只这热闹太小,少入人眼。
谢陵坐于案前,执了一根小木木奉,轻扒了一只扑火的小蚊叫烛上火焰烧焦的尸体,还一边吩咐着:“这事办的小心些,别叫他父子二人知道了。”
那跪于厅中的黑衣人合十了手,做了佛礼,应下了。
“去吧。早些吩咐完,早些歇下。”
那黑衣人应声起身,推门退了出去,谢陵见他走后,又从袖中捞出了一方小笺,小笺的字迹是谢无陵自己,而内容却和昭行送来的惠玄的那方小笺的内容一致。
谢陵将这一方小笺放在了烛台跳动的火焰上,引了火来,见火舌舔舐纸条快过半了,便将纸条丢在一旁闲置着的笔洗里,直到它烧作了灰烬,谢陵才将灯烛吹灭,独自趁着照进屋里的月光往寝榻去。
外宫祠堂外,羡之将那本册子放妥帖后,让侍奉祠堂的小僧记得将内室打扫好,这才骑上了自己来时的马。
正准备策马回赶时,见一黑影从甬道而来,羡之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缰绳,待黑影渐近,他看到了那人的小辫,才送了手上的力道,待着那人来到马前。
“怎么了?”羡之问道。
“消息不太好。”小辫道。
“什么叫不太好?窥鱼阿姊如何?”
“昭行的人去接窥鱼娘子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到达了。大概是因为昭行人到达,让他们突然发难。”
“现在呢?”
“您没下死命令,所以昭行的人就先离开了。不过我布下了几个暗卫护着娘子,娘子武功本不算差,想来自保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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