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一股凉意从足底冷冷地蔓延了上来,北堂戎渡的眼睛如霜似冰,仿佛令他无所遁形,沈韩烟身上一阵阵发凉,却极力忍住,虽然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仍旧强自镇定下来,目光当中有着好似软弱一般的乞求,急促地开口道:“北堂,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我确实是背叛了你,一直欺骗你到现在,我也的确是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对……”
沈韩烟的话才说了一半,北堂戎渡就已断然喝道:“……别说了!”北堂戎渡的目光有些怔忡,多少恨意都纠缠在心头,胸口憋闷得难受无比,却没有把话马上接下去,只是冷笑不已,此时万籁俱静,乌鸟不啼,沈韩烟闻言一震,被对方出口喝止,心下更是难受,整个人仿佛被打落尘埃,只得微微抿着嘴,而北堂戎渡却只是好象很平静地望着他,目光有如火焰一般一跳一闪,神色恍惚是平静的,又恍惚是复杂而遥远的,仿佛连怨怼都没有了必要,久久凝望着那个曾经与自己言笑晏晏的人,心中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片刻之后,北堂戎渡袖中的拳头缓缓松开,眸光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虽还是好象笑着的样子,但眼角却微不可觉地红了,有些落寞,又仿佛觉得无趣,在良久的寂静之后,终于怆然一笑,茫然四顾,自嘲一般地说道:“……韩烟,你可知道,孤现在有多么希望你告诉孤,这些都只是假的,今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假的,只是孤做的一个梦而已,或者只是你向孤开的一个有点儿大的玩笑,我们都还是好好的,和从前一样的,你不是什么北堂韩烟,只是佳期的父亲,是东宫的另一位男主人,是与孤喝过合卺酒的佳侣……但是可惜啊,孤知道这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眼前孤所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真的不能再真,该死的真,即便孤再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了……”
北堂戎渡的语气如同燃尽了的余灰,没有什么温度,也再迸不出一丝火星,明明是那样刻意被说得轻柔入耳的话语,甚至连口吻也用情如斯,却偏偏只叫人觉得冷,连半点可以倚仗的东西也没有,沈韩烟忽然心惊肉跳得厉害,神色间大有不忍之态,他望着北堂戎渡,眼窝中不由得渐渐热了起来,只极力抑制着,心中巨大的苦楚令他紧咬了嘴唇,几乎要咬得滴出血来,悲苦难言,半晌,才微微别过头,有了一点勇气,强忍着眼中的酸涩,道:“……北堂,是我对不起你。”北堂戎渡想大笑,却笑不出来,他沉默地看了沈韩烟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静静地微笑着,任夜晚还带着凉意的冷风吹起鬓角的黑发,仿佛轻松自在一般地动手掸一掸袖口,然后一字一字地道:“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韩烟,孤从未负你,如今却是你负了孤。”
北堂戎渡说着,忽然只觉得一阵眩晕,难受得紧,朦胧中,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恍惚,仿佛还是很久以前,还是自己在无遮堡的时候,在两个人成婚的那个晚上,云雨缠绵之后,彼此在红罗帐中相拥相依偎着,鸳鸯被里有绵绵的情话,低柔而温存的耳语,沈韩烟的声音穿越了数载光阴,无比清晰地响在耳边:“……你待我如此,沈韩烟一生之中,不会相忘。”
神志恍惚中,是奇异的静默,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扶住肩膀,有人似乎担心地道:“……戎渡?”北堂戎渡下意识地飘忽应了一声,目光闪烁间,渐渐回过神来,他定一定心,却看见面前是北堂尊越满怀怜惜的眼神,那眼神温柔得好似静水,目光只尽数笼罩过来,北堂戎渡的心蓦地一痛,却也同时宁和了许多,北堂尊越的目光有些柔和有些怜惜,复杂不定,语气却极轻柔,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对北堂戎渡道:“好了,戎渡,不要为这种人伤心难过,朕从小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是可信的……好孩子,你若是真的那样难过,那么朕替你杀了他好不好?以前的事情就算是你看走眼,咱们以后再不想那些事就好。”
北堂尊越的口吻虽然平和,但神情间却似乎有一丝担心与焦灼,北堂戎渡微微抬头,似乎能够从北堂尊越的身上汲取到暖意,须臾,北堂戎渡忽然间轻轻一笑,口中极其温柔地应了一声,双目烁烁一敛,说道:“爹,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伤心,有什么可伤心的……这世上的人都靠不住,现在既然知道了,那我以后多注意就是了,再不会上当受骗,也不会再相信别人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的亲爹才是真真可信的,至于旁人,十句话里只信半分也就罢了。”北堂尊越听了,轻轻松了一口气,畅然道:“……那就好。”北堂戎渡笑中带怨,口中淡淡地‘唔’了一声,目光有些疏离,好似不定的游弋冷光,重新落在远处的沈韩烟身上,在青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上逡巡着,喉咙有沙哑,也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渐渐柔和了紧拧着的眉眼,就好象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语气陌生而冰冷,然后缓缓道:“爹,说起来,我得到这么一个教训也好,毕竟只有真正吃亏,才会长记性,才会知道究竟谁对我是真心实意的。”说着,目光平静得几乎没有丝毫感情,再不言语,只凝神静思,北堂尊越快慰地笑了一声,轻轻拍着北堂戎渡的肩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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