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上系着祈愿的红布绫,周涵芝随意挑捡着看。他看着看着不禁笑了,想起杂书里看过的故事,概括出来不过四句。尽是才子佳人相见欢,私定终身后花园,落魄书生中状元,奉旨成婚大团圆。人在世上浮沉,若真是事事如意如同书里,怕寺庙香火也没这么盛了。
一树的愿望,应是求而不得的多些。这棵树长了这么久,如今枝子被红绫条压垮低垂着,叹息自己负担不起世人的心愿。
秦容顾叫了他一声,他从思绪里回神。
“写一条,我叫人给你牢牢的绑到最高处。”秦容顾递给他一根红绫条,缎子顺滑微凉。
“写什么?”周涵芝指尖摩挲着缎子,“没什么好写的。”
“求都替你求来了。晌午谁说自己要我待他一直好?现在就忘了。”
“我说了是假的。”周涵芝垂眸,半真半假也差不多算假的罢。
“我替你写,不如写……”
“不,不用,我自己写,”周涵芝打断秦容顾,“我自己挂上去,你不要看。”
“好,我定不看。”秦容顾一口答应。
周涵芝走过去拿起笔,想了半天又绕到了别处。秦容顾等了他半天见才他和一个小沙弥拿着红绫条回来。他本不想写什么,想的太多,不如都放着,倒是对每个愿望都公平。
小沙弥扶着周涵芝登上梯子把红绫条挂在高处。
“施主,你……”小沙弥瞥见了空着的布条。
“嘘——”周涵芝做了个手势,“我把我的愿望说给仙人听就好了,替我保密。”
“嗯。”小沙弥一脸严肃地点头。
“走吧。”秦容顾走过来,“我确实没看,你不说我也不会看。带你再转转,莲池里有只百年老龟,看你和它有没有缘分见上一面。”
“我看是没缘分的,天还冷。”周涵芝说,“倒是见了一表人才的容顾,说不定会出来呢。”
“我只小时候见过一次。”秦容顾笑了,“难得你调笑我,我却很受用。”
周涵芝白了秦容顾一眼,风带着凉意吹过身后的皂角树,红绫条轻荡。
前朝起于习州,习州不少衰落世家依仗旧门第,嫁女于外姓时必多求聘财。皇帝听闻以有伤教化为由召了人刊正姓氏,弘文馆和集贤殿一同领了考据各姓谱牒之任,考真伪新撰《氏族志》。弘文馆人少,陆克礼很中意周涵芝,凡事亲力亲为亲自教授,去哪儿都领着,书必然也是没少看的。
秦容顾每日顺道来接周涵芝,周涵芝便每日都迟走两三刻等秦容顾。他话不多,弘文馆休沐日小聚皆辞谢不去。姜景行知道他身份尴尬,也不多叫他,平日对他颇为照顾。几个学生除了和他都在弘文馆私下交集甚少,周涵芝整日自个闷在文翰阁里,出来也是靠着弘文馆后面的一棵槐树看书。这样疏离的距离恰到好处,他很满意。
《氏族志》一事折腾到了天暖时,杏花含苞枝头,粉白的花偶尔开了一两朵,探出墙来。弘文馆树下新增的桌子撤了,姜景行笑吟吟地告诉周涵芝可以小歇四五天,其余几个学生也得了假。
秦容顾好不容易逮到周涵芝没事,周涵芝却说什么都不想出去转转。他看书看得脑仁都疼,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是放纵一回睡到日上三竿。秦容顾晌午回来时周涵芝迷迷糊糊才起,头脑昏沉浑身酸软穿着衣服,秦容顾撩开帘子进屋时周涵芝刚束好鞶带。
周涵芝刚刚梦见秦容顾一把推开他,身后就是安国寺的莲池,他跌进水里,一只巨大的乌龟把他拖到水底。眼前都是血,这些血又聚在一起凝成一根根红绫条绑住他,困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做噩梦了?”秦容顾自顾自脱了外衣摸摸他的额头,“没事,你的容顾在呢。”
“……”周涵芝深吸了几口气,转身推开秦容顾。
大前日一早陆克礼叫了周涵芝同去文翰阁贴封条,秦容顾不知中了什么邪不让他走,最后说得好好的却一把锁把他锁在了屋子里。生气当然生气,现在身上红红紫紫还没消去,他摸了一下脖子,不知刺眼的吻痕还在不在。
周涵芝拍拍昏涨涨的脑袋,秦容顾已帮他束好了发。
“涵芝,全天下再没人让我亲手束过发了。”
“得太子殊遇,我可是感激涕零。”周涵芝笑了笑,“下午我总得去弘文馆了。”
“嗯。”秦容顾沉吟了一下点头,“这几日浮烟去接你。”
“早该这样啦。”
“我不接你你倒是很开心?”秦容顾挑眉看着他。
“哪里有。”周涵芝扯着自己的脸,“你看,我可是沉着脸呢。”
“得了,你自己扯着脸不嫌疼?”
下午周涵芝总算去了弘文馆,陆克礼忙得焦头烂额,其中一本图籍急用,前一阵却刚好送去了麟趾馆修补。周涵芝应了这个差事自己出去了。
他走在复道上,春雨细细绵绵下了起来。雨丝斜斜落入一池碧水中,亦沾湿了池畔的桃花,一片薄绯甜如笑靥,又更似美人醉颊,雾气朦胧中显出春景尚幼。
有人拿着酒杯靠在一株桃树下,醉意醺醺眼神迷离。几瓣桃花飘进酒杯里,他举杯一饮而尽,花瓣沾到唇上,轻轻舔了下嘴唇。
“喂!”周涵芝提着心看楼下喝醉的那人。
那人站起来对他举杯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噗通”一声栽到了那池碧水里。
他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肤色白净,容长脸,弦月眉。瑞凤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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