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药方:“请姑姑照著这方子,每天煎药按时让夫人服用。”
瞅一眼上头的几味药材,茹姑姑脸上一喜:“这不是普通补药,是安胎药吧。”
难怪君文少爷把生意交给这个精明的女人。
“姑姑猜的没错,刚才给夫人号脉,发现他已有了半个月身孕。以後夫人的起居饮食,也请姑姑多多留心照料。”张大夫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有些沈重:“实不相瞒,上一次生育已让夫人的身子亏损得很厉害,再度怀孕对他来说非常危险。眼下他胎气未稳,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成形,若要打胎,必须趁这个时候。我要借福茹楼的信鹰一用,把这件事告知君文少爷,让他定夺这一胎到底要保还是要流?”张大夫向茹姑姑作了一揖:“请姑姑代为保密,先不能让夫人知晓怀孕一事。”
三天後的傍晚,天色还没全暗,夕阳落下地平线,只留著一缕余晖。
若情沐浴後,走到院子里乘凉,突然听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山猫一类的小动物误闯了进来吧,若情有些警惕地盯著那个方向。过了一会儿,草丛钻出一只胖呼呼的猫头鹰。
见了人,它不像别的野生鸟儿一样慌乱害怕,只是淡定地扭转屁股,摇摇摆摆走到空旷的地方,身子一矮就要振翅高飞。
可是……它飞不起来。
该减肥了。
若情放轻脚步走近一瞧──呀,原来不是因为超重,是它左边翅膀受伤了。估计被某种利器擦过,断了好几根羽毛,还流了些血。若情把它抱起,打算回房给它上药,不料手背碰到它腿上绑著的一个小银桶。
把银桶解下来,里面收著一张纸条,若情打开一看,上头言简意赅地写著:“打掉!务必以夫人为重。”
字迹很熟悉,若情看来看去,都觉得这是君文的字。“务必以夫人为重?”若情默念了一遍,这句话里面的“夫人”指的是他吗?指尖摩挲著君文的字,心里有种暖烘烘的感觉。可是……“打掉”又是什麽意思?这封急信君文要送给谁?他怀著满心疑问,一不留神就给怀里的猫头鹰窜了出去,拍打著受伤的翅膀歪歪扭扭地低飞。
那个方向……不行!院子里有个大湖,万一它中途支持不住掉入水里就死定了,若情赶紧追上去。他一心只想著信中的内容和猫头鹰翅膀的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过了院子,来到前堂的范围。
福茹楼灯火辉煌,丝竹齐奏,熏香嫋嫋,歌声曼妙──
与他来的那天看到的清冷景象截然不同。
猫头鹰飞入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他明明答应过君文绝不踏足前堂半步,但是……若情一再犹豫,深知自己不该违背诺言,但一个更强烈的念头推著他往前走──事情并非那麽简单。福茹楼的真面目,他想知道,君文为什麽不让他过来,他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什麽?他想知道!
暗中保护他的护卫刚要上前阻止,一只纤细玉臂挡在他面前。护卫急道:“姚小姐,夫人走到前堂去了。少爷吩咐……”
“由她去吧。”姚姚樱唇一勾,“少爷那边你不用担心,有我担待著。”把一端削得锋利无比的步摇重新插入发髻里,她星眸微眯,一步一婀娜地跟了进去:“哼!也该让咱们这位被保护得太好的少夫人,看清一点丑陋的世相。”
福茹楼里人声鼎沸,若情战战兢兢地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景象──宾客全是男人,个个衣饰华贵,喝得满脸红光,抛却平时为人表率的正经面具,本性毕露,神色淫秽目光下流。那些负责传菜的年轻侍者,不管男女,一律衣著暴露,秀色可餐。宾客看中哪一个,随便把人搂到怀里上下其手,又亲又摸。被随意亵玩的男孩女孩,竟也露出痴迷享受的表情,一边呻吟一边迎合。
他想他大概明白这是个什麽地方了。君文……正直单纯的君文,居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经营这种生意?
若情恍然若失,渐渐觉得身体有些虚软发热,呼吸也不太顺畅,他扶著墙壁低低咳嗽几声──不行!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这里的熏香太浓烈……头脑开始不清晰了。他急著往回走,转弯处没注意,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是哪个没长眼的冲撞了大爷?”
肚满肠肥,发顶微秃的陈大人,官拜刑部侍郎,为人阴险狡诈,惯於滥用职权陷害忠良。自他上任以来,已有五位与他政见不合的忠臣被他按予各种罪名,落得惨死狱中的下场。
他是福茹楼的常客,但显然今晚侍候的姑娘让他败兴。
陈大人最近换了口味,不喜欢风骚浪荡的女人,可今晚换了好几个,都是一个样,姑娘们虽年轻貌美,可是侍候人的手法太纯熟,呻吟声又太做作,一看便知是久经调教的欢场女子,让他倒足胃口。
正想来大堂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谁知一拐角就被人撞倒。刚要大发雷霆,待看清对方的长相和身段後,陈大人的目光立刻转怒为喜。“还说没有好货,茹姑姑真会糊弄本官,藏著这麽个漂亮宝贝。瞧!这会儿还不是落到本官手里了?”
他身後的两个跟班,官位比他小,由他一手提拔,老的那个叫老顾,干干瘦瘦,满脸献媚相,眉毛弯的几乎跟眼角粘在一起;年轻的那个长得滑头又刻薄,细眼薄唇,人称小李。两人在官场混迹久了,琢磨上级心思的本领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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