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郭家,郭夫人正在听媒婆们学话。郭朴睡在房中,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周家真是不像话!他骂公子,骂得很难听……”媒婆一长串子话学下去,郭夫人听得眉头也不皱,郭朴在房中也不眨眼睛。
就是小厮临安和长平,面上也没有激动。
郭将军是病人,却不是废人。为他选亲,要他自己看过。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要听,郭夫人也答应儿子。
媒婆们说得口沫纷飞,把周家大大的贬低一番。两个媒婆都是肥胖的身子,搽上一脸的粉。郭家许给她们不少说媒银子,周老爷的一通痛骂,媒婆们伤心是在拿不到银子上面。
肥肉挤着的细长眼睛对看一眼,媒婆们会意过,不约而同再为周凤鸾说几句好话:“周姑娘懂事又谦和,她倒是劝着来着,可惜呀,这亲事是父母之命,夫人放心,明天我们再去说说,周家如今许多债务,穷人发发牢骚罢了。”
睡着不能动的郭朴觉得自己背上手臂上,又开始无处不痛。他竭力回想自己康健时,谁不说自己英俊。
郭将军以前是个自爱的人,当然这个不包括他没有去过青楼。他自爱的一面,其实是自恋的一面。
比如在和卢家订亲以前,郭将军不会把亲事乱许给人。本城也有不少人家相中他,郭将军眼睛不小,知道自己会中举,中举后眼睛更不小,他一心想在京里找一家。
找来找去,卢家主动找到他。郭朴当然是计算过,才欣然答应下来。卢家会相中这个在京里没有根基的人,是因为他少年英俊,文才武功全来得。
当年在京中,总有人夸郭将军倜傥人物,把他商人的出身抹去不少。如今,郭朴扯一扯嘴角,勉强算上一个笑容。
这扯动的嘴角中,是一汪苦水。
临安在旁边见到,自以为是地上前来,低声道:“公子喜欢她,是可以弄来。”郭朴更笑得古怪,区区一个女子罢了,家里有钱,要多少有多少。自己当上将军后,更是有一堆。
哼,郭朴鼻子里出一声气,慢慢平静心情,淡淡地临安道:“不必了。”不过就是一个姑娘,周家?以前郭公子眼里几曾有过他!
长平搔搔头也上来,讨好地劝解:“家里丫头们里,也有生得好的,也有爱慕公子的,”说到这里,郭朴更笑得古怪。
脊背受伤的他,按现在的说法是伤到神经,这种病有人好得快,有人好得慢,有人可能完全不会好。
郭将军是一动也不能动,手臂和手指也莫明的僵直。背上有许多的穴位,不知道伤到哪些,又牵扯到哪些。
听到这些话,病人难免心情不好。他焦燥上来,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动一动手指,却只换来背上和颈疼更严重的疼痛。
这疼痛让他难以忍耐,喉咙里呻吟声逸出,长平和临安赶快来看他:“公子怎么了?”
说话声传到外面,郭夫人也进来,媒婆们也跟在后面进来:“大公子,我们来看你。”
“儿子,你不必动怒。”以郭夫人来想,一定是为周家的话而生气。郭朴额头上冒出汗水,竭力地抵抗着身上的疼痛。见母亲取出帕子关切来拭,他心中难过,嘶哑着嗓音道:“母亲,我不生气。”
自他回到家养病,外人极少能见到他。媒婆们见到他睡在床上,瘦得只有骨头架子就觉得害怕,再听到他嗓音也全哑,听上去好似拉锯,更有些变色。
肯出重金的必定奇怪,难怪郭家会出重金,这位以前神采飞扬的郭长公子,如今变成一把子芦柴棒。
人的骨头外面必然包裹着肌肉和皮肤,不然看上去只是骨头。郭将军瘦干了,看上去是皮肤包在骨头上,这一副景象,实足的吓人。
郭夫人很是心疼,儿子比周姑娘来的那一天又瘦不少。再这样下去,郭夫人不敢想,她眼眶湿润,用力把泪水忍了回去。
“母亲,请出去办事。”郭朴虽然不能转动头颈,眼角看到媒婆们惊吓的眼光。他恼怒的说一声,郭夫人也发觉。
重新板起脸的郭夫人,把媒婆们全带出去再说事情。郭朴喘息几声,觉得背上疼得能忍住时,又想到刚才长平说的话,家里丫头不少,美貌的丫头也不少。
郭长公子富商家出身,商人家里规矩大多严谨不如官宦之家。但郭长公子是知道自己要做官的,从小就知道苦读以后去当官。
当官的人,要有一定的官体。以前在家里时,郭长公子就不狎玩丫头。后来有了卢家的亲事,卢家提出成亲前少年人理当稳重。虽然没有明说不许纳妾不许有通房,郭长公子心领神会,他更是不碰丫头。
外面青楼上,有钱就有姣好女子,何必家里惹事情?
而今,要落到丫头相伴,外面寻不到人的地步?郭朴额头上还是冒着痛汗,心里是有如刀扎。真的从此站不起来,从此是废人,娶不到妻子,只能买个丫头相伴?
“你不要难过,母亲一定给你办几个好人家。”郭夫人不知道何时重新进来,她笑得坚定无比:“儿子,一定是好人家!”
不蒸馒头争的是这口气,人在这种时候,眼前会闪过许多。看笑话的人,真心关切的人……。在这样时候,真心固然令人感动,假意也格外让人铭心刻骨。
原本不赞成母亲给自己寻妻的郭朴,突然就变了心思。废人又怎样?嫁鸡要随鸡,嫁狗要嫁狗!
长平的丫头之话,把郭将军的心思打乱。要有陪伴的人,就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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