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爷羞惭得无地自容,但余光仍不听使唤,不住往翩翩白衣上飘去。
等他犹豫半天,慢吞吞走回来,许青涵这边已经取水净手,拿白帕细细擦过一回。
赵王爷眼尖,一眼就看见许大夫左右掌心都起了燎泡,手肘还被缰绳勒出几道红痕,正心疼的时候,许青涵已从怀中取出针囊,面不改色地把水泡挑破,两下敷上伤药,用布条缠了两缠。
赵杀不知为何眼眶一热,压低嗓子,粗声粗气地打探道:“先生,今夜就歇在此处?”
许青涵却道:“你去歇息吧,我目力尚可,夜半驱车还能赶上一程。”
赵王爷听了这话,眼睛里当真溢出泪来,刚要再劝,许大夫皱着眉扫了他一眼,低声劝道:“我身负王爷重托,小兄弟,不要叫我难做。”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杀只好把脸蒙得更严,拿袖口胡乱擦掉两行热泪,默默钻回车厢。
许大夫于夜色中赶路,赵杀便在车厢中守着,拿手捧着食盒,时不时递些瓜果糖水,祈盼许青涵尝了能润润喉。然而他一日下来,劳心劳力,人同样困顿不堪,刚到半夜,眼睛就缓缓闭上了,再睁眼时,才发现自己一觉睡得四仰八叉,食盒倾倒,鲜果满怀,而许青涵仍是日夜兼程地往阴山赶去。
转眼十余日过去,远远已能看见阴山一隅。
这些日子以来,若非赵杀每日里硬抢过缰绳,替他解忧片刻,劝他眯一眯眼,许大夫只怕当真会一路不眠不休地赶赴阴山,寻到冰蚕,再不眠不休地赶路回来。
这般披星戴月、风雨兼程,饶是许青涵体力过人,也累得眼睛里有了血丝。
眼看着山麓近在咫尺,夜色深如泼墨,前方灌木掩映,道路再不可辨,许青涵总算停下马车,在路边拾了几根树枝,丢在一摞,权作柴火。赵杀殷勤取了火折子下来,拿背挡着凉风,替他把篝火生起来。
许青涵举着水囊灌了半天的水,压下喉中渴意,然后才端端正正坐到火边,对着扑朔火星,开始解手掌上渗着血污的布条。
赵王爷偷偷瞧着他,心里仿佛有一个人在隆隆地擂鼓。
两人相顾无言,在夜色静静坐了一阵,赵王爷心跳得厉害,仿佛再不说话,心就要被人捏碎了,只好硬着头皮,粗声道:“静、静公子一直没醒,不会出什么事吧?”
许青涵态度温和,客客气气道:“人醒时,言蛊反倒容易发作,我替他开了几幅安神的汤药,这些日子都会睡得久一些。”
赵王爷应了一声,犹豫了一阵,又哑声问:“先生困不困,到车上多少睡一会儿吧。”
许青涵只摇了摇头,这么多天过去,他依旧不肯跟赵静共处一室。
赵杀心中滋味难言,压低了声音:“你……多少合一合眼睛,我来守夜。”
许大夫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布袋,把袋口打开,露出里面十余个通红的干辣椒,随意倒出两个,塞在嘴里咀嚼起来。
辛辣之物一旦入口,热气就直冲心脾二经,困意顿消,嚼到后来,连额角都能辣出一层汗来。纵使辛辣,却十分管用。
不像有些事,非但饱蘸辛酸苦辣,还叫人束手无策,全无办法。
赵王爷看他嘴唇都辣得发红,忍不住靠近几分,慌张劝道:“你这样下去,要是生了病,得了风寒,岂非得不偿失?”
许青涵连灌了几口清水,低着头,掉转水囊,把手上敷的旧药用凉水冲净,人仿佛无知无觉一般,拿布擦干双手,敷上新药,随口道:“我没有生过病。”
他说到此处,也不顾赵杀是何反应,径自续了下去:“既然不会生病,多吃些苦,多赶点路,也是无妨,就不劳小兄弟挂心了。”
赵杀听了这话,鼻翼发酸,半天才道:“你、你不生病,是因为你做了许多好事,福泽连绵,注定无灾无病……并不是,为了多吃苦的。青涵,我很是心疼你。”
许青涵原本还对他态度可亲,这些日子屡屡听他说逾越之话,行轻薄之举,心中早已有了防备,当即坐远了一些,低声道:“请自重。”
赵杀拿他无可奈何,长叹了一口气,从车厢中取出一件雪色披风,走到他身边,想披在许青涵肩上。
许大夫眉头紧锁,拿手挡了档,低声道:“不必了,许某已有家室,瞧你身形俊伟,气度不凡,何愁没有良配呢?”
赵杀难得听见许青涵夸他,耳中一时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想了半天,人又凑上去半步,蹲到许大夫面前,把蒙面的面巾慢慢扯了下来,替他把披风系上,左右拢紧了,小声道:“我就是你的家室。”
许青涵被他吓得不轻,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赵王爷堂堂伟男子,坦言相告的时候,心中就暗暗打定了主意,许大夫要是当真生气了,要杀要剐,他都不打算躲。
然而他想虽然是这般想的,人终究忐忑难安,只好拽着许青涵披风系绳,偷偷绑了一个同心结。
许青涵依旧僵着一张脸,呆了半天,做的头一桩事,却是捂着自己掌心,试探道:“我、我手上,其实疼得厉害……”
赵杀对此心疼已久,沉声道:“我知道。”
许青涵脑袋里还是一团散沙,又顿了顿,好不容易抓住第二桩要事,慌道:“王爷,我出生时尚不足月,体弱得很,风吹便倒……什么能吃苦、不生病,当真荒诞,许某从未听说。”
赵王爷长叹一声,把人拥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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