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翟浩朝周实秋的方向呆滞了几秒,周实秋一瞬间以为他们正在对视。车门关上,引擎启动,师徒二人目送他开着车穿越工厂扬灰驶出单位,绝尘而去。
“翟浩是我表哥的朋友,表哥托他让我进质量部的。”
“他还能有朋友?”
“怎么了?他人不好么?”
周实秋笑笑。他想问潘莉莉知不知道翟浩为什么离婚,不过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翟浩想说自然会告诉他。
职工班车开始一辆辆开进工厂,他晓得没人会主动告诉潘莉莉员工可以坐不同线路的班车回家,也晓得没人会提醒她食堂的饭卡就是门禁卡,上下班要打卡记录。长夏夕阳,赤红尽染天穹,一道道金光透过变幻的云层温柔洒向大地。渐渐有零星职工走向班车,说说笑笑。莉莉不晓得这些巴士是干什么用的,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卸下了所有喜怒哀乐僵硬表情。
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可以是莉莉而不是lily了。
英文名字, 中国人, 英语专业, 人事部, 大学毕业
第2章
周实秋坐上班车一路晃回家。
天色全暗,他吃过便利店买的快餐熟食,擦了擦嘴,对着镜子把假发一点点摘下。芳髻垂下泄青丝,一头轻盈的长发绕于实秋指尖。他简单用手梳了梳,拨弄几下有些天然卷的蓬松发梢,分出中分头路,再拿出化妆包,取一支口红轻轻涂抹。浓朱点绛唇,周实秋朝着镜子抿了抿嘴,觉得有些不过瘾,继续拿起眼线笔轻巧描摹。眨眨眼,眼波横秀似五月风花。
镜中人完全换了个样子。
周实秋莫名有些兴奋,打开衣柜换上喜欢的女装,背上吉他直奔酒吧。在他眼里,酒吧驻唱才是他真正的工作。这是他日复一日戴着假发上班的原因,也是在这乏味生活中坚持到现在的缘由。
工作的酒吧不大,很有艺术气息,据说是个年轻老板为了他的艺术家爱人所建,装潢陈设皆费心思,格调与其他酒吧大异其趣。
“海魂周来啦。”工作人员正在招呼三两客人,见到人淡淡地问了个好。
“嗯,你好。”时间还早,他拿了瓶啤酒走去后台,一边喝一边等着开场。
周实秋不想告诉别人他的真实姓名、背景、家庭,甚至他本身。他没有很悲伤,也没有很快乐,所以他觉得自己早晚是要消失的,消失在钢琴声里,在一望无际蔚蓝的海里。日复一日的生活牢笼,消失是唯一的救赎,死亡是对未知的渴望与乐观。他能在泪水中与歌声相拥,在末日后的温柔孤岛上得到一支钢笔,一辆汽车,一个雪糕,一个叫查理或者老赵的老头的舞蹈……
小时候看童话《海的女儿》,那个结局令他第一次体验到雨水滴落进心里的奇异感觉。心脏微微收缩,跟着落雨飘荡进海洋,成为了一颗海魂。冰凉的海魂。或许等某一首唱完,他也将喝下一口酒,成为周六夜晚的海魂。
等回过神来,客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服务员走过来向他示意:
“可以了吗?”
“好。”
周实秋带上琴慢慢走上舞台,安静坐上高脚凳。台下人有的在调情,有的在独自喝酒,昏暗的灯光下人群仿佛连成了一个整体,犹如波浪连绵不绝向他打来。他不喜欢和台下观众互动,通常直接开始唱歌。红唇轻启,乐符流淌出白天与黑夜,残酷与善良;现实与疯狂,荒诞与日常。
“and o go
w
se why
……”
一些老观众,或者特地因为周实秋而来的观众自然晓得他是个男人,而那些第一次见到他的客人,无不为他那一头清丽长发和独特烟嗓而吸引。大家屏息凝神听着这个性感女人的嗓音,不一会儿又继续各聊各的,或微笑,或愁苦。
周实秋没那么放松,他在台上边唱边注意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与其他客人不同,他全程定定看着自己,状态似乎跟今天的翟浩极为相似,周身弥漫着迷茫与烦躁,令他心跳加速险些唱走了两个音。
一小节唱毕,服务员给周实秋送上一捧花,指指那个男人说是那桌客人送的。周实秋朝他点点头,将花送去后台。这些花基本是循环利用,价格从一百到五千不等。客人花钱买,酒吧抽成20,钱才是真心意。他拿了瓶啤酒径直走向男人坐在他对面。
昏暗灯光下,那人确实有些像翟浩。
“谢谢你的花。”周实秋用手指拨弄头发。
“你是男的?”那人明显一阵诧异,“你唱歌的声音跟说话的太不一样了。”
“嗯。要我把花退给你么?”
酒吧有两三位歌手轮换,此时上台的是一个小胖子,活力四射开始跟台下观众疯狂互动:“谁是本吧最爷们的人!”“美术鸡!”“你们最爱谁?!”“美术美术鸡!”当然,搭他腔的绝大多数是工作人员,扯开嗓子尴尬挽尊。
男人瞧了台上一眼,与周实秋碰了个杯:“不用。你唱得好,给你应该的,跟男女无关……阿三!”他招招手示意服务生再上两瓶酒。
“你看起来对酒吧很熟啊。是熟客吗?”周实秋看着服务生撅着嘴往吧台跑。
“不是,那是我弟弟。这件酒吧我弟弟朋友开的。”
“哦。”
“你是同性恋么?”
周实秋一口酒没喝得下去。虽然他确实是,但仍有些觉得被冒犯,难道所有喜欢穿女装的都应该是同性恋么?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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