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被清空重来的轻,颇有烧杀抢掠过后的狼藉与惊悸。
容磊心不在焉,等他回神过来,已经走进了一条老街,两边的商铺基本都收摊了,只剩一两家店。
其中一家是花店,绰绰花影像夜色中的万花筒。
容磊走近,闻到淡淡花香。
店主是一个看起来挺粗犷的大叔,听见有声响,从修剪盆栽的工作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容磊。
“……这里的花怎么卖?”容磊下意识表明自己身份无害。
“你想买什么花?”
容磊看一眼四周,指着不远处的百合,“这个多少钱一支?”
大叔闻言,笑了,“客人,我这里的花不是论支卖的。”
像配合他的话一般,容磊的目光自动落到了脚边一排小水缸,里面开着红色睡莲。
“那个是一缸一缸卖的。”大叔指了指说。
要么一束,要么一树,要么一缸。
容磊好奇问,“为什么呢?”
“只取一支,你不觉得那一支花会寂寞么?”大叔微笑起来也粗犷,但语调很温柔。
植物也是生命,生命里总有无法承受之轻。
当下,几乎就是一瞬的事,容磊开口,“老板,你这里招人么?”
小九的恨又被勾起了。
他关店回家,习惯性打开楼下的邮箱,看到一个大信封——收件人是他的名字。
木头替他打开,里面居然是两份商铺购买合约。
钱已付清,只要小九签了名,这两间位于闹市的天价商铺就是囊中之物。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说明。
这种做事方式,典型的顾长希。
小九顿时怒气攻心,“……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希说过,会给报酬的。
“我要是收下,那不等于是我把以前的容磊给卖了?!他把我看成什么人?!”
信封上发件人处没有地址,摆明了“要就收,不要就丢”的傲慢态度。
小九正想把合约给撕了,被木头眼疾手快挡下来。
“这是用容磊的遗书换来的,理应由当事人来决定。”
能做决定的,只有容磊。
容磊回来,愉快的心情遇上两张为难的脸。
“怎么了?”
小九懊恼又愧疚,一五一十地向他道出经过。
为什么,顾长希一再出现在他目前的生活里呢?而且,都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
容磊听完小九的话,无力地想。
“收下吧。这两间铺,你和木头总会用得上。”容磊拍拍小九的肩膀说。他就说,为什么最近夫夫两人对他加倍地好,估计是因为弄丢了自己以前的遗书,心里内疚吧。
“你什么意思嘛?!不准你同意!”
容磊笑了,“遗书没了就没了,我不会难过。……还是你比较想让我拿着合约跑去跟顾长希理论?”
小九吃瘪。
出差归来。顾长希坐在车后座里,闭目养神。
秘书掂量着要不要向他汇报容磊的事情。
毕竟跟在老板身边多年,顾长希的脾性,秘书多少摸着一些门路。
“你有什么话要说?”闭着眼,他也能感知秘书的欲言又止。
“……容磊主动辞去了酒店的工作。”大堂经理反复强调容磊的主观能动性,到最后秘书索性挂断电话。
“那两份商铺合同也生效了,是容磊把文件送到工商局去的。”秘书其实暗自揣测过,容磊或许会找顾长希谈谈,但他没有。
对秘书的汇报,顾长希只是“嗯”了一声。
“……我需要派人去留意容磊的动向么?”
顾长希没有回应。秘书自知失言了,不敢再说什么,等待指示。
快下车时,顾长希说,“随他去吧。”
“是。”
第二天是休息日。
顾长希独自驱车,前往他以前住过的一栋别墅去。
铁栅栏上缠绕着胭脂蔷薇。
花开正好。
当时,这里是他和容磊的家。
顾长希开门进去。
佣人会定期打扫他的房产,无论住过的还是没住过的。
但终究缺少人气,现在屋子里弥漫淡淡的尘埃味。
稍微拉开一点窗帘,客厅顿时光亮起来。
哪里有墙壁,哪里就挂着容磊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清一色是顾长希。
楼梯间转弯处的墙上,更挂着一幅超大的黑白照片——顾长希穿着居家服,端着咖啡杯,倚在露台边,站立的挺拔身影在纱帘飞舞中隐约可见。
他曾问容磊,你拍了我这么多正面照,为什么独独放大这一张几乎只看到背影的照片?
因为这张看起来,你随时会转过身来看我。容磊笑着回答。
我喜欢你转身看向我那一瞬间的眼神。
顾长希在照片前停驻数秒,继续往上走。
书房里的摆设与之前一模一样。
容磊离开时,没有把留在这里的东西带走。
抽屉里,全是他以前曾写给自己的情书。
顾长希拉开抽屉,随意挑了一封,打开来看。
长希,若你要我离开,我会离开。你要是健康快乐,我会在世界某个角落安静地祝福你;可要是你身陷险境,无论多遥远多困难,我一定会回来你的身边。
看罢,顾长希按照折痕收好信纸,放回原处。
他把容磊的遗书也一并放进抽屉里。
容磊,既然你已决心重新开始,那我便不再打扰你的生活。
9.
接下来的四个月,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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