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他心里还在勉力挣扎,好笑地捧住他后脑勺:“别摇了,本非梦魇,再摇也摇不醒。明天可莫要再写那么些梦字了,浪费好墨好纸。”
林烨一赧,咬了唇,装作恶狠狠道:“混蛋,再说半个字,我就赶你走。”
白麟闷声直笑,两肩一个劲耸,却果真没再说半个字。
林烨也不由得微笑起来,骂完了人,心里舒坦不少。把沉重的思绪抛开了,舒舒服服靠着他,权当享受。
白麟把他轻轻推开,在两边额角各亲一下,把人抱起来,走到内室,弯腰放在床上。自己在床沿上坐下,一双黑眼睛亮亮的,注视着他。
林烨长出口气,枕着只胳膊,蜷着条腿,盯着帐幔顶端的金钩,目光飘得老远老远,声音也似笼着层纱:“本非梦魇……是梦非梦,谁人说的清?说不准,一场人世,真就是庄生一场荒诞梦。”
白麟握住他的手,摩挲着手背上细细的骨骼:“那你是想长梦不醒,还是一醒清明?”
林烨悠悠道:“我不懂,亦不知。”目光转到他脸上,浅浅一笑:“只愿你能回答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何?为何又……偏偏是我?”
白麟想了想,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不离身的玉坠,破天荒摘下来,放进林烨手心里。
“这是什么?”林烨握了握,玉坠暖融融的,犹自带着体温。
“你看看。”
林烨撑起半边身子,对着光绕绕,敲一敲,听一听,赞叹道:“剔透晶莹,入手温润,是块好玉。”
白麟抬手摸摸他的头:“我是让你看花纹,没叫你作评价。”
林烨疑惑着低下眼,却愣住了。两手握住玉坠,猛抬头:“这……怎生与我的扇面这般相像?莫非你要寻的人是……”说了一半闭嘴打住,感觉大言不惭,自以为是。
白麟含笑道:“一玉起因缘,半卦定今生。”
林烨惊奇劲一过,倒有点不高兴起来。他百般示好,万般情怀,难不成就因了这一块玉?怏怏把玉坠扔给他,重新躺回去,翻个身,脸冲着墙:“你也太迷信了,算什么读书人……”
白麟怔道:“前半句话你自个儿说的,还做了牌匾挂在淬玉斋门口,怎生成了我迷信?”
林烨一哼:“我那是为了招揽客人,你又为的什么?”好不容易松快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沉甸甸了,不由带上怨气,后悔莫及,恨不能时光倒流小半个时辰,等他上完药,立马赶走。
“你……”白麟伸手把他扳过来,冲着自己,眼睛黑如墨:“若天命已定,此生无缘,单凭一块玉,亦百无一用。一块玉,莫过于制造一个契机,搭设一座桥梁,让戴玉人少走些弯路,少费些时日。林烨,这话,不也是你说的?”
林烨语塞,别过脸不看他,牙缝里挤出句话:“你倒记性好。”
白麟耐着心,连劝带诱:“你若不信我,便问问你自己的心,看它是否想我,是否依赖我,如何?”
林烨咬了牙,不说话。
“还是说,你连你自己都信不过?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愿深酌?”
林烨还是不语,干脆阖上眼。
白麟深吸一口气:“你问我这一切,究竟为何?好,我回答你。不过是情从心起,心随我欲,我直面情意,而汝心非石。你日日挂念着别人的喜乐,照顾着别人的情绪,不累么?随心所欲一回,有何不可?”
林烨终于开口,语气却似自嘲:“所以说到底,不过是个欲字……”一句定论,全盘打翻,论的也不知是自己,还是他。
白麟眉头一蹙,微微恼火,怎能这般断章取义,曲解人意?平日里欢快顽皮,生龙活虎,怎生到自己面前,就这般别扭不讲理?
竭力把怒意压回去,尽量放缓语气:“何出此言?”
林烨喃喃道:“我只不过想起常臻说的话来,也就是随口一说。”
“哦?什么话?”
“有情则生欲,有欲却未必有情。”
白麟一怔,沉声道:“那你不想问问我,是有情生欲,还是有欲无情么?”
床上人想了想,终还是,摇了摇头。顺手拉起被子,蒙住上身头脸:“我不懂,你莫要逼我。”
捂在锦被里,等他回话,却隔了好久,没听见声响。
动动身子,床沿边竟似空了。
被子往下扯一截,露出只眼睛,偷偷扫一眼,果真没人。
一下慌了神,丢开被子一咕噜爬起来,蹦下床就往门口跑。
月亮从窗口冷冷照进来,桌椅在地上拉出长长黑影。蟋蟀有一搭没一搭地鸣叫,草叶在风中窃窃私语。门兀自开着,蜡烛依旧昏黄,可就是,没了人。
他失了神,恍若呼吸已抽离ròu_tǐ,晃悠悠浮在半空。眼睛无意识地扫过,猛然看见墙边桌上,木盒古朴素净,无声躺着。
刹那间,心里有一道围墙,轰然塌陷。
身子晃了晃,望着空荡荡的门,颓然垂手而立。
怔忡间,他抬起手,“啪”一声,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一迟化作百日悔
起行那一日,清清凉凉下起雨来。
天蒙蒙亮,常臻就赶去镖行,招呼伙计兄弟们喂马检车,打包货物,盖油布捆麻绳,对着单子一一清点过目。
普通货物交给于励,率先出发,走在队伍前端。贵重些的,如送往源阳太守府的密件珍宝,则由他亲自押送,晚些启行,于后端押尾。浩浩荡荡几十辆镖车,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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