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心口,发出幽冷残酷的青光。
对着那温暖过自己无数个夜晚的怀抱,他忽然就下不去手了,心中抽痛得难以呼吸。手一抖,刀尖一斜,偏离了要害。
不禁自嘲懦弱,自己出的主意,绝不能后悔,否则前功尽弃,对谁都无益。
他顿一顿,深吸口气,用尽浑身气力,合身而上,狠狠往前一推。
那一瞬间,匕首刺进了面前人的胸口,也将姚倌儿的心洞穿。
多年以后想起,他依旧胆战心惊,惊魂不定,难以相信自己当年竟然有勇气,痛下毒手,伤害此生挚爱。
赵容基骤然疼醒,瞪大双眼,低头看见没入胸间的匕首,握着它的白皙手指上,鲜血横流。忍着剧痛抬眼,面前人双唇颤抖,神情悲痛欲绝。
“清……然……”
赵容基心中交织着震怒,哀痛,错愕与难以置信,想要质问,只竭力挤出两个他最爱的字,便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惊恐弥漫四肢百骸,可张张嘴,发不出一丝呼救。
身体不受控制,有如从高崖上跌进深渊,伸出手去,却一棵树也抓不住。周身一阵阵发冷,谷底寒气森然,暗黑可怖。
恍惚间,还未完全失去知觉的身体,不知怎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昏迷间,还未完全失去听觉的耳朵,听见有人用哽咽却温柔的声音,轻轻道:“睡吧,睡吧……不是乏了么,好好睡吧……”
还是那个声音,悠悠哼唱起那首叫《风寻莲》的水乡曲子,低回婉转,悲伤寂寥。如同母亲唱给怀中死去婴儿最后的摇篮曲,承载着深情与告别。
赵容基认出了那个声音,慢慢放松紧绷的身子,果真沉沉睡去了。
清然,原来是清然啊……
原来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什么好怕的……
清然绝不会这样对我的,对不对?
清然,你回答我,我说的,对不对?
等我睡醒,你会依旧在我枕边,对我微笑。
清然……你说,对不对?
☆、第二十九章 恶语相伤原为计(一)
这边厢凄凄惨惨,熬成一锅伤心糊涂粥。
那边厢苦中作乐,硬是把镖跑成了观光旅行。
白麟给的伤药果然有奇效,林烨睡了一整夜,怎么摇都不睁眼,常臻担心得要命,睡不安稳,一晚上醒来好几次。结果人家可好,第二天一早睡足了,揉揉眼睛一看,伤口已愈合大半,立刻现出原形,精神焕发,上蹿下跳,欢实得像个雏驹。
常臻暗道白操心一场,却还是不叫他骑马,把镖车后头收拾出一小块地方,让他跟货物坐在一处。这一来,腿倒是不磨,可惜镖车是木轮子,平路自不必说,这山路走起来,不知比骑马颠多少倍。车上待了一个时辰就死活不坐了,嚷嚷屁股都要裂成八瓣了,鬼哭狼嚎跳下来,拉着脸非要赖在常臻马上。
常臻心疼他,更心疼坐骑。两人共乘一马,人再瘦再轻,马也受不住负重。可这人死皮赖脸,不让爬上去,就拉着马嚼子不让走。软磨硬泡好一阵,差点就泫然欲泣,常臻拗不过,终于哀叹着点头,但是得讲好条件,只准赖一天,第二日骑回自己的马去。
林二爷立马乐了,粲然一笑,脑袋点的像鸡啄米。
常臻伸手一拽,把他拉到身前侧身而坐,林烨往他身上懒洋洋一靠,晃着脚,叼根草,哼首小曲儿,逍遥无穷。面前黄土荒山,落到他眼里,丝毫危险都无,俨然成为一幅大漠飞沙,戈壁骏马的豪迈画卷。吃不好喝不好又何妨,士子远游,此乃精神食粮,千金不换。
过了竹林,路愈发不好走。坑坑洼洼,遍地碎石砂粒,赶镖车的车夫时不时停下来查看,发现车轮上满是划痕,当即过来跟镖头汇报。
林二爷曲儿哼到一半,见状直起身子来,离远瞅瞅,脑袋瓜一转,开始指指点点出主意。
这山里别的没有,枯枝烂叶干藤残茎,一抓一大把。挑些韧性强的藤蔓,把干草捆成长条状,往车轮上一绑,权当给车轮穿草鞋,防滑又耐磨,雨雪天也用得上。
镖师们连连称赞,照他说的去做。林烨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扭过头来挤挤眼,笑的像个孩子。
常臻在他后脑勺上扇一巴掌:“得意什么,瞧你带的好路。”眼里却满是纵容,只要他高兴,不出大岔子,怎么折腾都行。
林烨皱皱鼻子:“我是军师,只管纸上谈兵出谋划策,下令出兵的可是你陈大将军,怪不到我头上。”
常臻噗嗤笑了:“欸呦,大言不惭。军师若都是你这副德行,不知该折多少兵,损多少将。你还是省省吧。”
林烨不同意,戳戳他胸口:“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神出鬼没即可所向无敌。你想想看,在敌军正面留百千士兵当幌子,大军像咱们这般绕到敌后,岂不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连退路都无?我师父当年就这么干的。”见他不回话,摇摇头:“啧啧,一看你就没领兵才能,顶多充当没脑子的猛将。”
常臻斜一眼,懒得跟他争:“强词夺理,油腔滑调。”轻夹马腹,催促逐月快走。
林烨嘿嘿一笑,找个舒服姿势靠着,继续欣赏风景。
走到下午,常臻有点犯愁。这山里当真连只飞鸟都没有,诡谲的很。加之山风极大,帐篷恐怕支不住,平地上约莫也点不燃篝火,只能寻个山洞,勉强凑合一晚。
当即命令下去,叫传话小镖师告诉于励,行路时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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