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弟子面前,居然会打断他的话,绝对是第一次。
南寄贤知道老师是真的动怒了,若不是知道三师弟碰了老师的死穴,他又怎么可能这么狠得对他。他入门最早,这些小师弟,哪个不是他疼着护着长大的。
刘颉轻咬着唇上因为干裂而皱起的白色薄皮,低下头,“老师终于还是知道了。”
徒千墨的声音很冷,“这样的事,你还指望着南替你瞒替你扛吗!”
刘颉尚未说话,南寄贤已经跪了下来。这些小师弟,平素,就属他惯得最厉害了。
徒千墨瞥了他一眼,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南寄贤也知道自己心思全落在徒千墨眼里,只是想到自己的确有意欺瞒,也低下了头。
徒千墨如今却根本无暇理会任何人,只是望着刘颉。
刘颉这次,却是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伸手拂去泪水,抬起头,“老师,阿颉已经想好了。二师兄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阿颉知道,老师以后的日子,都不会,不会快乐了。阿颉自十七岁跟着老师,如今,已是六年了。阿颉知道自己不懂事,也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可是,阿颉信自己的一颗心。我托人联系了r,老师一定知道的,圈子里很多人,都是经他的手,我——”刘颉说到这里,长长地舒了口气,竟是笑了,他笑得非常舒心,使整个人带着一种濒临死亡的炫目的美丽,“《晚照》之后,我就息影。大概需要几年,r会逐步把我变成二师兄的样子。那时候,我就留在家里,住在阁楼上,种花,剪纸,收拾屋子。每天做好了饭,等老师回来。” 他说到这里,目中全是向往之色,“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不用面朝大海,就是春暖花开。”
“三师兄——”陆由已经呆了,赵濮阳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演艺圈,为了上镜给自己做一些微调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可是,除了癫狂的粉丝,谁会把自己整成另外一个人。更何况,整形技术再发达,也不可能克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的。三师兄的想法,实在是,太荒唐太疯狂了。
刘颉真正的打算,又有谁能比徒千墨更知道。从他跟着自己的第一天起,他早都想到会有这一天了。那时刘颉挺过了鞭刑,出院之后就来找他,所有人都认为徒千墨一定会收下他,成就这圈子里另一段传奇。可是,徒千墨只说了一句话,“我答应一周之内让你跟着我,现在,貌似已经两周了。”
鞭林阵下尚且屹立不倒的刘颉承受不住,一下就昏了过去。
他倒在徒千墨门口,徒千墨就关上了门,甚至,连个120都不曾拨一回。
徒千墨的心冷酷如铁,刘颉的坚持便硬如磐石,如此反复无数次,他甚至都数不出为了跟着他,刘颉究竟吃了多少苦了。当他终于打开门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弟子,是一辈子了。这一次,刘颉要演《晚照》,他说,唐颂是他今生最大的一个念想,可是,他没有说出来,唐颂,也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念想了。徒千墨想起他的泪水,方才只当他思念孟曈曚太过,如今,才突然醒得,依着他万事不萦怀的性子,若只是如此,又何至于当着两个小师弟的面,流泪呢。
想起这一点,徒千墨,竟是痛得连手都抖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却是吩咐南寄贤的,“那根家法,废了吧!”
“老师!”这一次,竟是四个弟子异口同声。
南寄贤知道徒千墨说出的话绝无更改,可是,家法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他挺起脊骨,跪直身子,尚不及开口,刘颉的声音已经逼进了耳朵里,“老师,阿颉知道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也知道,这么做,根本就是飞蛾扑火,可是,阿颉实在受不了,实在受不了了。二师兄一走,老师便像死了一般。阿颉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同他比,就连整形成他的样子,也是玷污了他。可是,阿颉答应过二师兄,今生,要做一个最好的演员,他既已走了,就让我,扮成他的样子,就算是个山寨品,老师您,您权当,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了罢。”
他这话一说完,徒千墨竟是连脸都白了。
刘颉伏在他脚下,身体不住地起伏颤抖,也是泣不成声。过了半晌,刘颉才重看着南寄贤,“大师兄,别惹老师生气。那家法,老师让毁了,便毁了吧。”他说到这里,又是望着徒千墨,“老师,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其实,我也不过是,还想再演一部戏而已。这部戏,若是二师兄的遗作,那我,就真真的,是此生无憾了。《晚照》,您答应,是您的恩赐,您不答应,自也有您的道理,我知道您心里一定是为我好的,阿颉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不甘心。就算不能演唐颂,孟曈曚,也一定是我最大的成就。阿颉原本不想这么快就惹您生气,如今您既已知道了,阿颉就说出这句心里话,从此之后,这里,再也没有刘颉了!”
“好!”徒千墨的声音就像是晴天里的一声响雷,那么重地劈下来。
“老师!”南寄贤这次是真的急了,他暗暗后悔,本来想借着这次教训了三师弟,揭过了这事,老师就算生气,也不会失望伤心了。可没想到,究竟是操之过急,竟走到了完全相反的地步。
徒千墨却没有让他说下去,而是伸手扶起了刘颉,他手指轻抚着着刘颉的脸,刘颉目中满是愧疚,可更多的是坚持,徒千墨没有逼他,半天,才轻叹道,“这么些年,这些苦,你总算是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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