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在这红花盛开的园子里谈事,彼此表情都平静如同唠家常,站在后边的中常侍心中却肃然起来。
这就是托孤了。
同样的场景,在未来还会发生几次,皇帝陛下不会只将国家之未来托付在一个臣子手上,但从帝王此刻对朱弃石的态度,也能看出,即便托孤大臣会有好几位,但是其中分量最重的,还是只会是这位朱大人。
“陛下放心,太女殿下仁善,也许会将陛下的国策都给继承下来也说不定。”
“你也说了是也许,即便仁善,有些事情到了该做的时刻了,就会有人自然而然地去做的。况且,那孩子并非没有魄力的人。”
说着,赵钰那张苍白削瘦的脸上划过了一丝骄傲。
朱弃石似乎也赞同他的说法,闻言淡淡点了下头。赵钰看着他,忽然道:“有一件事朕要谢谢你。”
朱弃石冷凝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又随着帝王的解释而消失了。
“那时老二老七斗的厉害,老大也掺和了一脚,朕谢谢你,并未在当时做些什么。”这是真话了,朱弃石是大皇子的岳父,若他也淌了这趟浑水,当时大皇子绝不会那般弱势,朝局就更是动摇。
好在,这个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寒门臣子,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
能得到皇帝的肯定,朱弃石的脸上也有一些动容,他拱手一礼,尊敬说道:“陛下,微臣升任右相的前一日,许多的人写了折子反对,臣知道,他们向来不怎么看得起奴隶,又如何能容忍一个卑微的奴隶爬到他们头上呢?那时说是不忐忑、失落是假的,但陛下您将那些奏折当着臣的面拂去了,给了臣信心。”
听着老臣回忆往事,帝王浑浊的眼睛里,也划过了一丝怀念。
“那时陛下说过,您要一个您用的顺手的纯臣,其他人的目光,臣不需要去在意,这么多年了,臣一直谨记着这句话,您说要谢谢我,这不必,因为臣只是在履行当年对陛下发的誓言。”
他的话令帝王再次大笑起来:“好,你既记得,那便很好。”他伸手指着绿叶中的花,同朱弃石道:“你看,新的花正盛开着,而朕这已虚弱不堪的老树,却要渐渐归于尘土了。”
朱弃石大惊,一撩袍袖跪了下来,膝盖磕在柔软的泥土上,赵钰淡笑看着,没有去扶他,紧接着道:“新花需要呵护,朕有了几个人选,你是朕最先召见的人,身上的担子最重。”
朱弃石嘴唇翁动着,没有说话。
“爱卿啊,朕的寂儿,会是个英明仁善的君主,但她才刚刚成年,许多事情,身边都要有人帮衬,朕思来想去,你最合适,你可敢接下这个重担?”
赵钰的神情威严起来,他看着朱弃石,仿佛将世间一切的荣耀倾注在了他身上。
朱弃石又是一礼:“陛下如此看重,臣极为惶恐,然若陛下不嫌臣已老朽不堪,臣便甘愿,再为这大齐燃尽身体中剩余的力量。”
“这便很好了。”
赵钰眼中的火焰忽明忽灭的,他终究是个快要死去的人,这么跟臣子说了一会儿话,脑子又有些不清醒了,在原地愣了半晌,朱弃石也跪了半晌,帝王才又找回了记忆,重新与他说起话来。
“还有一件事,朕想趁着还未死,为老大他们封王,给他们些封地,令他们远远地走开罢。”
朱弃石脸上皱纹更深了:“陛下万岁之躯,总也说死,不吉利。”
“也就你这块又轴又硬的石头会说出这么拙劣的宽慰之语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所以啊,朕要早些做打算了,你明白吗?”
“可几位殿下皆是有罪之身,恐怕不易。”
“朕知道不易,若是简单,朕明日颁一圣旨便是了。”赵钰叹一口气,执了老臣的手殷切吩咐道:“自是不易的,但也不是做不了,只看你们有多少的手腕了。朱卿啊,朕虽喜欢你的纯粹,但这种时候,也不由跟你说一句,那里边也有你的女婿,若他一直幽禁在长安,日后你的女儿与外孙也十分尴尬。况且帝王之事虽是天下事却也是家事,朕作为一个父亲,在将死之时想看到孩子们都有个不差的未来,这不算过分罢?”
朱弃石挣扎片刻,终究是对帝王点了点头。
赵钰一颗心落了地。此后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给了一份重要的信物。
“陛下,外面风大,还是回宫吧。”
朱弃石走后,中常侍给赵钰披了件斗篷,劝说了几句,赵钰挥挥手,瘦的跟枯枝一样的手臂一晃而过,令他倏然住了嘴,又听帝王说:“去传御史大夫过来。”
这一日,随着右相、御史大夫、太尉相继入宫又离去,有心人已在其中嗅到了某些危险——或是机会,许许多多的人开始去拜访这三位重臣,但无一例外地都被拒之门外,但是暗处,当然也有一批批的大臣被几位领头人各自召集在一起,商议了一些事情。
卫初宴也第一时间便得知了那日陛下同几位要臣的谈话,对于陛下的举动,她并不意外,陛下总是要托孤的。
只是有一件事,令她挑起了眉头。
封王?
作者有话要说: 封王这件事情以赵钰的为人肯定会做的。
都托孤了,离新帝即位还远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封(上)
“封王一事终究是惯例, 我等虽然想要反对, 但陛下心意已明, 我等若在此时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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