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说:“这个不油腻吗?”
“鸳鸯锅不就行了,”闻夏说,“我吃辣的,你吃清汤。”
“鸳鸯”这两个字莫名让时星心情很好,他盯着闻夏的脸,说:“行。”
闻夏点了不少菜,肉倒是点的不多,主要考虑到时星,他问时星:“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
时星拿过菜单,点了三瓶啤酒。
“……”
闻夏:“你怎么突然还想喝酒了呢?”
“点着吧,”时星说,“我有事儿和你说。”
火锅咕噜噜冒着热气,清汤和辣汤混杂的香气勾人,菜很快上来了,闻夏烫了土豆片和金针菇,说:“有什么事儿想和我说,嗯?”
时星咬着筷子,说:“我可能要走了。”
闻夏手一顿。
“什么意思?”闻夏说,“什么‘走’?”
“离开这儿,要去北京,”时星说,回答了下个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回来了也有可能。”
时星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很冷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在昨天解决了。
在他无法去独立赚钱的时候,他就完全被摆在一个被动的位置,除了接受,他没有别的可做的,再不甘心,再不想,也不能。
闻夏沉默着,把剩下几样菜倒进去,大多都放在了清汤,辣汤这边很少的菜,时星忍不住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酒上来了。
“没事儿,”闻夏说,“吃不了再扔进辣汤就行了。”
时星开了酒,倒了满满一杯,自己喝了,喉结动了动,酒液顺着喉管进入胃里,有些呛,时星咳嗽了几声。
他咳红了脸,举了酒瓶,“来吗?”
黑夜从来不孤单。
霓虹灯,万家灯火,行人低着头快步走着,cao木仰视着宇宙,时星听着每声鸟鸣,恍然都是对天地的情话一般。
黑夜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闻夏也喝了一杯。
时星又给他倒了一杯,闻夏本要拒绝,时星却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吃饭了吧,我明天就走了。”
闻夏不胜酒力,但似乎“最后一次”是放纵的理由一般,他也的确狠不下心去拒绝,他咬咬牙,接过那杯酒。
时星菜吃的很少,不停的给他倒酒。
啤酒不易醉人,但也分人。
闻夏喝了第四杯之后便有些迷糊了,他摆摆手,不再喝了,时星便自己喝了一杯,全身仿佛都燥热起来。
是冬天走了吗?
闻夏眼神有些迷离,他完全是靠本能在随便吃些东西,忽然耳边传来声音,时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轻声说:“闻老师?”
闻夏喝醉酒之后莫名很乖,不会闹,因为喝得少,吐的概率也不大,就像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带些懵懂和清澈。
闻夏被他扶起来,手搭在他后颈处,时星说:“我们走好不好?”
醉意穿过五脏六腑,温柔而又强势的夺走理智,闻夏喝的并不多,只能看到外面被灯点亮的夜,风起了。
闻夏被动的走着,最后连眼皮都懒得掀,恍惚间倒在柔软的地方,暖黄色的灯光,他呆呆的看着盘腿坐的时星——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都拧起来。
在他印象中,时星沉默的时候永远多于他笑的时候,闻夏忽的伸出手,拍了拍时星,轻声说:“哎。”
时星看着他,“嗯?”
“什么时候走?”
时星已经和他说过了,但是闻夏执拗的想要再问一遍。
“明天上午。”
他们似乎又聊了很久,闻夏记不清了,只记得外面是一轮下弦月,无云,有几颗星星,他死死的盯着那几颗星星,仿佛要透过它穿越到无边宇宙与荒野。
“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时星重复了一遍,“会。”
此时天亮起时,仍是蓝的望不到边,飞机划过的白线仍会被孩子认为是通往天堂的步阶,教室里的试卷还留着未做完的题目,这边土地仍旧春来生花,夏来热烈,冬天的雪会下很久,覆了一层又一层,埋住无数的谎言。
时星最后删掉了闻夏的通话方式。
他不想让闻夏继续纠结,不想让他为难,他想暂时……忘记闻夏。
但他知道,在有生之年,那串数字他无法忘却,几个月的记忆也无法忘却,一切都刻在了骨子里,伴随着他,直到他死去。
时星仍渴望再看他一眼。
又是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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