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奶奶道:“那仙人说,以后会有个谁……好像是他的徒儿,要来和我们两口子断什么缘分。我也听不懂这些东西,但是仙人的东西真是好,我家那口今年都七十了,身体还是那么好,还能下田插秧。”
“啪——”
洛渐清手中的筷子忽然掉落在桌上。
他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复杂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皱纹满脸的老太太。他的目光从那双含笑温和的眼睛上滑过,看过那一道道沟壑般的纹路,最后看着这张沧桑的脸,洛渐清抿住了嘴唇,久久没有吭声。
这一次,洛渐清留下来了。
虽说体内灵力才恢复了三成,虽说背后的伤还没有痊愈,但是只要洛渐清想走,他随时都可以走。然而他留下来了。
当天晚上,顾爷爷回了家。顾奶奶特意烧了一大桌的菜,惹得老爷爷无奈地直笑,道:“人家阿清今天才醒,哪里吃得了你这大鱼大肉,你应该做点清淡的,清淡的!”
顾奶奶一拍额头:“你瞧我这记性,都给忘了。”
洛渐清沉默地看着这一桌好菜,心中五味杂陈。
顾奶奶一边吃菜,一边说道:“老头子你知道么,阿清这孩子今年都四十了哩!”
顾爷爷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洛渐清:“四……四十?!那岂不是和我家大儿一样大?”
顾奶奶笑眯眯地点头。
晕黄的灯光在狭窄的农舍里轻轻摇曳,洛渐清盘腿坐在床榻上,打坐修炼。他刚刚突破元婴期,要不是为了赶紧离开那山谷,他早该巩固境界。但是如今,他却一直无法静下心来。
他听到了隔壁屋子里顾爷爷的呼声,也听到了顾奶奶的呼吸声;他听到了这小小茅屋外蛙叫的声响,也听到了不远处那浩荡洛水滚滚流淌的水流声。
洛渐清终于起了身,走到庭院里,抬头望天。
正巧是一个满月,那月光清凉如水,缓缓地洒在大地上。
青衣修士清俊秀雅的脸庞上全是困惑的神色,一双星辰般的眸子里充满了茫然和疑惑,他站在顾家村中,却仿佛站在了人声鼎沸的都城里,又仿佛站在了终年冷冷清清的玉霄峰颠。
洛渐清沉默地闭上双眼,感受这样难得寂静的夜色。
第二日清晨,当顾奶奶起床时,忽然看到庭院里的洛渐清,她猛地一愣,惊道:“阿清,你怎得这么早就起来了?外头凉,你快进来,你穿得这么少,哪里能承受的住。”
洛渐清笑着拿过顾奶奶手中的水挑,道:“我帮您做饭。”
青年灿然的一笑让顾奶奶微微愣住,过了片刻,她才点头,高兴道:“好!”
当天清晨,洛渐清陪顾奶奶一起烧了菜。上午时,顾爷爷准备下田,洛渐清便道:“我陪您一块去吧。”
顾爷爷也是一愣,最后高兴道:“好!”
没有用一点灵力,没有用一点法术,洛渐清亲手捧起了脆弱的秧苗,一点点地插入湿润的泥土中。顾爷爷哈哈大笑,不断地指导洛渐清哪儿有做的不对,哪儿应该再插得正一点。
一天下来,洛渐清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庞上也沾上了泥浆。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
顾家村忽然来了个外人,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而且这外人居然还长得如此俊俏!一下子,无数姑娘的芳心全部送了出去,连村里最美的姑娘也情难自禁地送给洛渐清一朵红花,接着羞涩地红了脸,赶紧跑开。
洛渐清一手提着水挑,低下头看着那手中的红花。
花儿如此娇嫩,如同姑娘的脸蛋般,是青春与岁月。
洛渐清拒绝了所有媒婆的提亲,也拒绝了每一个想要为他介绍对象的村民,他一直住在顾奶奶的家中,做饭、洗菜、下田、打扫。就仿佛真正融入了这个家庭里一般,他认真地做着每一件事,然而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他仍旧如同仙人一般清冷凌然,矜贵雅致。
入冬的时候,顾家村忽然下了一场大雨,洛水反季节的泛滥。
那天晚上,洛渐清和顾爷爷一起去田里查看,顾爷爷从田埂上摔了一跤,洛渐清下意识地用手去接。
没有接住。
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修真者,所以他没有用灵力,只是以一个凡人的身体想要去接住对方,然后失败了。
顾爷爷这一跟头摔得很大,一直卧床不起。顾奶奶始终在床头照顾着他,洛渐清也寸步不离。村里人送了很多东西过来,那送过红花的漂亮姑娘给顾奶奶家送了一床棉被,临走时,她微微垂着头,轻声道:“那日在洛水上,我也看到你的,我一时吓着了,没有来得及喊出来。”
洛渐清敛着眸子,没有回答。
十天以后,顾爷爷的病越加沉重。在流焰谷的三年,让洛渐清的纳戒里早已没了任何丹药,他本想用自己的灵力为顾爷爷续命,谁料就在他打算这样做的那天傍晚,顾奶奶一边给顾爷爷擦着身体,一边状若无意地呢喃着:“那仙人说,他的徒儿要来找我们两口子断了缘分。我家老头子已经要不行了,怎么就还不来呢……”
洛渐清一时哑然。
三日后,顾爷爷病入膏肓,已经目不能视。他本就该在三年前过世,硬是靠灵药撑到现在,也算是提着一口气。
在回光返照时,顾爷爷拉着顾奶奶说了很久的话,他说着两人的相识,说着两人刚成亲时候的事情,说着多年没有孩子时顾奶奶的懊恼,又说着两人当初将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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